席少原第一次见到周秀是一个大雨倾注的夜晚,席太太让他去车站接一个女孩回家。
他一向反感处理这种琐事,但席太太强调这是郝悦淼阿姨嘱托的事情,一定要办好。席少原上完竞赛课就顺路去火车站接人。
天色已经很晚了,下起了瓢泼大雨。司机在火车站附近兜几圈也没有找到周秀,他没有对方的手机、没有照片、仅凭着几句贫瘠的描述在茫茫人海里找一个人。
汽车绕了第四圈的时候,席少原发现了她。不是因为有缘,而是周秀寒碜得过于扎眼。她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背着一个用蛇皮袋装着的东西,浑身写满了俗气和落伍。更糟糕的是雨水灌进她的劣质胶鞋,淋透了她的全身上下。
她明明已经站在kfc门口,却不敢走进去躲雨。
席少原这辈子都没有和这样的同龄人接触交流的机会,他让司机示意她赶紧上车。
周秀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豪车,愣了半天。瓢泼的大雨和车内温暖的暖气形成鲜明对比。昂贵的皮质沙发,以及端坐着的英俊清贵得不可思议的男生,都令她感到格格不入。周秀窘迫得甚至不知道脚应该往哪放。她笨拙地倒掉了鞋子里的水才小心翼翼地爬上车。
女孩的窘迫难得地愉悦了席少原,他顺手递了一片干毛巾给她。
席太太把女孩安置在了自己家,很久之后,席少原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周秀,在隔壁班念书。
席少原记住周秀名字的起因是她在月考中考了数学的满分,那次的数学试卷特别难,全年级仅有两个满分。一个是谢澄、另一个是周秀。
周秀确实如同郝悦淼阿姨形容的那样,非常聪明。
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席少原与她的接触却很少,一个月下来交流不会超过三句话。有一天,席太太打电话问席少原,问他有没有给周秀生活费,并交代他每个月给周秀留三千块生活费。
席少原忘记把生活费给周秀,他才意识到他对周秀的关注少得可怜,根本没发现她没有钱花。
周秀这段时间是怎么渡过的?
这段时间她是靠打工挣钱度过的,起初是利用放学时间到餐馆洗碗端菜,夜市是最忙碌、最缺人手的时候,她每天帮忙干两小时能挣出每天的伙食费和公交车费。
她就这样靠打工赚出了自己的伙食费,每天在学校与餐馆之间疲于奔命的日子虽然累,但这些她都能挨过来。最令她困扰的还是沉重的学业与敏感的自尊心。
24班是国际班,有些课程采用纯英文教学,班里的同学非富即贵。一双球鞋、一件衬衫的价格也许是周秀打工一年也赚不到的天价。他们嘴里随意讨论的莫雷诺冰川、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是她的闻所未闻,他们聊的滑雪、赛马、击剑,她更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连在最引以为傲的学习上,周秀也惨遭滑铁卢。
周秀之前在县里的中学念书,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来到裕德后的第一次月考,她的数学、英语都没有及格,英语的滑铁卢周秀尚能容忍,但数学不及格却是周秀万万没有想到的。
数学不及格的理由有很多,比如高一下学期周阿婆不允许她念书,她落下了一学期的课程,c市采用的教材和周秀的老家不一样,很多内容她之前都没有学习过……但这这一切都不是周秀的借口,因为这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数学。
强烈的自尊心和羞愧使周秀那一整个月里就像透明人,一旦有空就在座位上看教材。那时候没有同学对她感兴趣、也没有人愿意和她搭话。
旁人的无视于周秀来说无伤大雅,生活上的捉襟见肘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令人难以容忍的还是在席家受到的轻视。
席家的少爷过生日,请了同学来聚会。他的同学发现周秀住在席家,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第二天席家的管家和阿姨看周秀的目光变了。
牛阿姨提醒周秀,席太太资助她是出于好心,她应该好好学习,不要肖想不应该肖想的东西。
周秀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那个月里几乎没有和席少原说过话。
唯一的意外是周秀无意间碰见他在解数学题,一直卡在计算,她看出他某一步的错漏,提醒了两句。
提醒完后周秀就后悔了,席少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草稿纸和笔推给她演算。
那天之后,他开始和周秀打招呼,早上邀请她一块坐车去学校、推荐她去旁听重点班王老师的竞赛课。这一系列的行为让周秀有种“受宠若惊”的错觉。
席少原就像周秀的那些新同学,但他拥有更优越的家世、更出色的外表,成绩优异,他就是所有家长口中“别人的孩子”,他几乎是按着完美的标准成长的。
她连新同学都无法融入,又怎么能够和他和平相处?周秀拒绝了他的好意,习惯了独来独往。
与日俱增的沉默与拼命的努力,虽然不能改善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