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乌檐朱漆

    ,

    他的指尖凉得很,像是刚浸过冰。

    少年蹙眉,后退了好几步,没留心撞上了背后马车,“哐当”得一声疼得他嘶了一声。

    相易在面具底下笑得差点出声儿。

    这小孩看着又孤又傲,心里却分明怕得要死,嫌弃得要命,硬生生地是想跑不敢跑的,必然是有所图谋。

    求我?

    求我没用。

    “你——”他上下又打量了少年一眼,懒洋洋地拉长了调子,“你一个凡人,都亲眼看见刚才那个绣花枕头杀人了,还有胆子钻这车?”

    少年的头发漆黑得过分,微微带点卷儿,他的肤色像石玉般洁白厚重,唇被牙齿蹭过发着红,着一身一看就金贵的霁蓝绫罗丝绸,的确是个长得英俊出身又好的小孩儿。

    轮廓还不够坚硬锋利,眉目里依稀还夹杂着些稚嫩,乍一看还是挺端正一小孩。

    不过……相易慢悠悠地扫过去,见这孩子略带青涩的眉眼垂着,眼底却化不开一片雾。

    他“啧”了一声儿,像眼里心里全藏着深事儿的小孩儿,其实是最不好惹的。

    风打开枝叶,朔朔地回响开来。

    少年抬眸,在这深山老林里,隔着幽暗沉默的黄昏看过去,那个身手不凡的白毛疯子一身长衣落拓,只离他三尺远,近得吓人。

    他犹疑了一下,脊背还抵着车厢,原本下挑的眼角略微扬起,有些犹疑道。

    “我想……拜您为师。”

    哟,还用上敬语了。

    相易一愣,随即失声笑了出来,“我?你钻这车,怕不是想拜我,而是想拜那个绣花枕头吧。”

    这少年显然被噎了一下,顿了顿道,“你也说了,他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他话音未落,便见这白毛疯子原地低低笑了两声,他蹙起眉头,这很好笑吗。

    相易转过身朝这小孩摇摇手。

    “走开走开,我不收徒。”

    虽然在意料之中,少年还是有些失望地沉默了一下。

    时至暮色,日头也将将沉没,最后一指霞光眼看便是要浸在夜里,相易懒得理这小孩,他微眯眼睛,随手往旁边的枯树上折下一根长条,左手食指和中指在枝头顶端轻轻一捻,猝然亮出了一道细蕊似的小火光。

    霁蓝长衫的少年眼皮兀然又是一抬,青透的眼珠子直直地映着这簇火苗。

    要说寻常枝条燃了,火花不过是吝吝啬啬的一小簇,成不了什么气候,这一簇火花却明亮得很,把一丈内都照得通明彻透,溪石荆树一览无遗。

    相易挽起一边袖子,虽说他老人家这袖子实在是烂得差不多了,但是还是要意思一下,他举着枝条往旁边照一会儿,挑了一条树稀草疏的地方就进去了。

    时隔几百年再来,封鬼山当年仅有的一丝人烟气儿早就完了,徒留一山的破树。

    相易勉强还记得一个大概的方位,深深浅浅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枯树杂荆兀然少了,一条有些简陋的石子路出现在他面前,向上望去,只见这条石子路九曲十八弯,似乎是通到这山林的最深处。

    再跟着这石子路走一盏茶的功夫,相易终于瞥见了什么,举着火树枝向前照去,只见野林丛丛间,竟然藏着一座不小的山庄。

    那是座极旧的山庄了,隐约可见乌檐朱漆,大门紧闭,旁边挂着两盏欲坠不坠的破碎灯笼,远远一抬头便看见围墙后面有几株参天古树,离了人修剪,这几株树长得十分为所欲为,得有三四丈高了。

    遮天蔽日的叶将这座山庄遮盖了起来,这么多年也不为人知。

    相易站了片刻,才发现门匾早就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块。

    满地的灰,破碎的石阶边冒出了人高的枯草,相易抬脚迈过去,伸出手将门匾捡了起来,抹开上面厚厚的黏腻灰尘,将两块拼凑在了一起。

    这牌匾上写的是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字迹遒劲有骨,俊丽得扎人心窝。

    相易嘴唇翕动一下,顿了顿,到底是没有把这三个字念出来,他看得烦闷,顺手又将这门匾翻了回去,直接来个眼不见心为净。

    他深呼一口气,走到大门口,轻轻一推,然后门就塌了。

    “……”

    也是,这山庄立了七八百年,烂成这个水平也还算可以。

    相易穿过门后这几株树,再走过三个庭院,才达到目的,找到了他要的那口井。

    这口井,三尺宽三尺长,唯一不寻常的地方便是上面贴了七十八道朱砂墨符,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一道盖着一道,火光扑朔下竟似无数黑影盘旋,几百年光阴,这些符咒虽不复新,但威力未减,可见其当年下笔者灵力之精粹。

    但凡是搞这么大阵仗封印的,不是大奸就是大恶,这里面的货也不例外,两样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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