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啸卿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对林跃的积怨,看向龙文章:“你到底藏了点什么?你三条防线都成粉了!”
龙文章说道:“反斜面,反斜面还有两道防线。”
“反斜面?”虞啸卿说道:“防和顺吗?它的枪眼炮眼都冲西。”
龙文章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虞啸卿一指沙盘上竹内连山的大本营:“我炸开树堡!”
龙文章拿着仅剩的一面代表日军大队的军旗往反斜面防线一插。
“日军攻击成性,虽败局已定,反而视死如归,每一个设计都是用来杀人,两军胶结,空袭失效,主阵地移师至反斜面,你的支援火炮也报废了,双方都是强弩之末,只是我这支箭顶着的是你的脑门心。整个南天门就是一个大陷阱,馅肉是竹内连山整个树堡里的联队指挥部,你们以为不惜一切代价抢下来就能得到南天门?其实造他是为了杀更多的人。”
虞啸卿退了一步。
两步。
三步。
他怔怔看着龙文章。
对于林跃他一直心存怨恨,不只是因为这小子处处找他的麻烦,更多的是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对方似乎号准了那些大人物的脉,游刃有余地处理着各种情况,像一个很会投资的商人那样左右逢源,中西通吃,最后靠着上面的关系爬到他的头上。
在他看来,这都是歪门邪道,是拿不上台面的下九流。
可是现在,被林跃从牢里救走,受其庇护的假团长真中尉,用军事手段堂堂正正地击败了他和他的虞师。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不相信这样的结果。
“在哪学的?打这种仗?”
龙文章看了孟烦了一眼:“跟他们学的,就在林跃去往美国,师座让川军团自生自灭的时候。你说的那些渣滓,他们日思夜想的东西就是自己会怎么死。”
“饿死。”
“病死。”
“当逃兵被宪兵打死。”
“给冲过江的日军射杀,又或者冲过江去给炮弹炸死。”
“……”
“他们天天想,夜夜想,我被传染了,也那么想。”
虞啸卿摇了摇头,仍然不肯放弃。
“不……我还有警卫连,还有是炮兵,还有辎重营,还有宪兵队,我还有军部来的工兵团,就算只剩师部的人,我也能啃下你的联队指挥部。”
龙文章一脸无奈地看着死不服输的虞啸卿。
林跃叹了口气,走到沙盘前面。
“你还是没听懂龙文章的话,竹内连山已经没有争胜之心,他现在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换更多中国士兵的命。”
说完他把棋子插进山里,然后一拳砸下去,沙盘上的南天门塌了一半。
“竹内连山耗光了虞师主力,你想杀他对不对?你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对不对,好啊,带着你仅存的那点零碎进来吧。你以为下面只是地道吗?那还是竹内连山给自己和虞师残部包括工兵团的人掘得墓穴。”
林跃把指挥棒丢在沙盘上。
“美国人信基督,讲仁慈,但是跟日本人打了几年仗学乖了,他们学会了补刀,学会了杀掉失去战斗力的敌军伤员,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群野狗就会从怀里掏出一枚手榴弹,拉下引信,把自己变成一颗人肉炸弹。”
虞啸卿看着沙盘对面的两个人,头一次感到无力,仿佛身体被什么东西掏空了。
“解散。”
他挥挥手:“解散吧。”
唐基叹了口气,过去招呼美英两国军官先去后面休息,完事走到林跃面前。
“林上校,你想要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林跃会来这边拆虞啸卿的台,川军团现在已经是独立团,和虞师再无瓜葛,各自过好各自的小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这个人就是死死咬住虞啸卿不松口呢?
林跃盯着唐基的眼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李王两位师长在想什么。这场仗打赢了,中缅公路畅通无阻指日可待,也是云南境内远征军反攻缅甸的号角,就算虞师打光了又能怎样?就像虞啸卿当初收拢川军团的残渣,拉起一支队伍,只要官位上去了,还愁没兵带吗?你才不会关心士兵的死活呢,你只为虞啸卿,为虞家人负责。南北防区李王两位师长呢?他们在赌,赌虞啸卿久攻南天门不下,等虞师和竹内联队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再一拥而上捡桃子,而钧座也一定会给他们露脸的机会,毕竟功劳这种东西,独吞容易被噎死。”
唐基瞪着一双老眼看着林跃,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
“一个匹夫,一名演员,两位投机客。呵……一群只顾自己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