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山脚下,沁这柴草清香的炊烟,占课烟囱上冒出一条淡淡的线,我的思绪越飞越远,一下被扯到了四十多年前。
那一年,文革巨大漩涡,搅得天在转,地在转,我们这批黄嫩青年,一下子被刷到黄土高原。
黄土高原有黄土,风沙滚滚遮住天,我们一腔热血两身汗。
要让荒山高粱红,要让稻火赛江南。
白天挥汗夺“高产”,夜晚被窝里面泪涟涟。
嚼着带沙的饭,饮着苦涩的泉。
“吃土也要干革命。”,不知是哄自己,还是哄老天。
十几年,十几年,终于,秃山点上点点绿,糙碗盛上白米饭,青春热血都涌进,怒吼的风,刺骨的寒。
临走,胸中涌出一股眷恋,为何绳儿把心牵?
在时嫌她苦,嫌她难,别时,又舍不得扯,舍不得剪,希望她断,又怕扯断。
一晃又是几十年,背有些驼了,鬓角已斑,我们爱回忆了,爱寻找了,寻找历史车轮驶过的瞬间,车轮与铁轨的锤炼,一朵朵花的飞溅。
哪一朵花是你?
哪一朵花是我?
它们点点的闪亮。
是照亮了别人还是照亮了自己的心田?
车厢里的灯渐渐亮了,车厢外面渐渐暗了,天由灰色变成浅蓝,变成深蓝。又变得有些黑黑的朦胧,只有远处一盏又一盏闪烁的灯,给昏沉沉的夜增添了些许的活力。
列车在轨道上行驶着,隔一段时间要咯噔一下,隔一段时间又咯噔一下,间隔很快,很均匀,那是一段铁轨和另一段铁轨的接缝处,为了防止热胀冷缩,两根铁轨不能接的太紧,中间要留一定缝隙,车轮在上面压过,所产生的声响。
车厢里的知青慢慢安静下了,有的仰在座背上昏昏欲睡,有的趴在座椅中间的小桌上闭目养神,有的仍然窃窃私语。
王大力趴在小桌上,眺望着窗外黑乎乎的夜,心里有一股酸酸的,又空荡荡的感觉。
离开北京了,就这样去插队,他的心理有些不甘,自己刚刚十七岁,就要远离北京去山西,去那个没去过,也不知道的地方。今后会怎样,吃的怎样,住的怎样,那里真的有像老师动员插队时说的那样的半人高的白菜,亩产千金的高粱?
车厢外暗暗的夜色,偶尔一闪而过的一盏两盏孤零零的灯光,使他又陷入到这几天一系列有关插队事情的场景:
那是在一个北京名牌中学初二3班的教室里,他们是北京的一座男子中学,他是1964年九月上的中学,应该六七年七月毕业。然而就在他们上初中二年级期末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他们也被卷入到这场运动中,斗老师,打校长,贴大字报,散发传单,到外地串联,后又学工,学农,六七年没毕业,好不容易熬到六八年,十月的这一天却号召他们上山下乡。
教师在教学楼的二层,这座教学楼是日式的教学楼,推拉门,木地板,灰墙,走在教室的地上,嘎嘎直响。
自文化大革命以来一直低头忍声憋气的老师,他们的班主任赵凤同老师,四十左右的年纪,走到讲台前,双手轻轻拍拍坐姿,双眼放出文化革命以前讲课时才有的那种威慑人心的眼光,轻声地说:“同学们静静,静静。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四十五个座位的教师,只坐着十七八个同学,其余的学生都没来,因为文化革命上学一只是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从没有人管你。有时一天就只有一两个学生,只来教师瞅一眼就回去的情景。来十几个人,已经是不错的了。
同学们有些诧异地看着老师,真不知道这位让自己斗过,又给戴过纸糊的高帽子的老师会说什么。
“同学们,上面”老师用手指指屋顶,“指示我们去山西插队,我们学校是试点,全班端,基本全去。”
座位上的十几个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半天没有一人出声,同学们看着老师,老师看着同学,这样静静地大约有两三分钟,才有个叫李宝成的同学问:“老师,咱们去山西哪啊,是太原,还是大同?”这位李宝成是班里的书记,思考问题还是比较周到的。
“是太原东北边,二百多里,一个叫忻县的地方。”老师脸上露出一丝一闪而过的微笑,“咱们是第一批去山西插队的,所以找了个比较好的地方,听说那儿的白菜能长半人高,高粱能亩产千斤呢。最起码,到那儿饿不着。”
“去县城还是农村?”李宝成又问。
“当然是农村了,插队怎么能去县城呢?”老师脸上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去插队有什么条件吗?”班长李兵问道。
王大力坐在教室后面的一角,李兵这一问,他马上知道条件,就是出身。因为之前他就听说学校已经招了两次工,一次是去机床厂,一次去煤矿,都是有条件的,就是出身红五类工农学商兵。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