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映菡从小就与其他的闺阁之女不同。
许多女子,怕是有生之年都难得见到一次大海。
而她,不仅仅看过,还亲自感受过。
在被人推入大海时,她依稀看到了凶手妩媚纤弱的身影,是那样地令她熟悉。也是因为这匆匆一眼,让她惊异了许多、许多年。
为何?
为何推她入海,恨不得她死的人竟然会是
竟然会是
“娘!”时映菡从噩梦之中惊醒,身体忽地坐起,大口地喘息。她的额头还有着细润的汗珠,使得她的发丝粘腻在皮肤上,旖旎不散。
须臾,她终于回神,看向正走过来的魏妈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魏妈妈掀开屋中桃红色画着冬梅的垂幔,从檀木桌子上拿起茶壶,往青瓷茶杯之中倒入了些许温热的茶水,为时映菡端了过去。
“三娘,可是外面太喧闹,吵到你了?”
时映菡伸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觉得嗓子舒服了些,这才缓缓开口:“我又梦到娘了。”
这句话让魏妈妈一怔,随后忍不住红了眼睛,鼻头也开始泛酸,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取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强颜欢笑起来,“瞧我,大喜的日子,居然也伤感起来了。”
所谓大喜之日,正是洞房花烛夜这种喜事。
喜事虽喜,却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因为此时成亲之人,是时映菡的父亲。
时映菡沉默地将手中的茶喝完,好似并不知晓魏妈妈的失态。随后将茶杯递给魏妈妈,掀起秀百鸟齐飞的锦绣被子,吩咐道:“魏妈妈,我想去看看六郎。”
六郎是她的弟弟,如今尚且年幼,只会咧嘴傻笑,或者是嚎啕大哭,今日这等喧闹怕是会惊到他,过去瞧一眼她才能安心。
“好。”魏妈妈答应,起身招呼时映菡两名一等丫鬟进来伺候时映菡更衣。
碧彤为时映菡取来了一身暖黄色弹花暗纹锦服。
碧凡为时映菡取来了伽楠香嵌珠翠碧玺折枝海棠钗。
穿戴整齐,时映菡被较为活泼的碧彤扶着出了屋子,魏妈妈在前面领路。
稳重些的碧凡则是留下看守屋子。
院中依旧是一派喜色,锣鼓喧天,成片的红灯笼恨不得燃烧了这浓黑的夜。喧闹声尚未散去,劝酒声、笑闹声混成一片。
时映菡走在抄手游廊之中,在一侧的湖面留下倩影,与灯笼、红绸的倒影相伴,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池中芙渠花开千朵,氤氲了散不尽的花香。
她抬头向主院望去,却被魏妈妈挡住了视线。
“三娘,那边人多,此时又喝醉了酒,我们快些过去吧。”
时映菡顺从地点了点头,微微提了提自己的衣摆,用不坏规矩的最快速度走过去。
走进六郎的院子,远远就能够听到女子嘤嘤的哭声,三个人都是一怔,魏妈妈则是表情一变:“这声音是大娘。”
意识到事情不妙,三个人快速进屋,果然见到大娘时映蓉扑倒在六郎的小床前嘤嘤哭泣,手心中还握着六郎的小手,将六郎肉呼呼的小手捏得通红。
似乎是悲伤的氛围容易感染,六郎也跟着哭了起来,因为哭得卖力,使得他小脸通红,好似熟透了的苹果。
六郎的奶娘站在一侧手足无措,显然是被时映蓉教训过了,不敢多言,见时映菡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怎得哭得这般伤心?”时映菡开口问道,随后从魏妈妈手中取来锦帕,凑过去帮时映蓉擦脸。
听到时映菡的声音,时映蓉当即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她,随即狠狠地将她推开,幸好有魏妈妈扶着,让她不至于狼狈地跌倒。
“什么大喜的日子?!我真真不懂,当年父亲与母亲那般恩爱,怎得母亲去世不过一年的时间,继室就入门了?”时映蓉的声音有些尖利,完全没有控制音量,让时映菡的表情一僵,暗道不好。
魏妈妈是懂事的,当即将周遭的二等丫鬟都赶走了,回到屋中的时候,时映菡正在劝时映蓉:“大姐,父亲也是被逼无奈,眼看着薛家又出了一名举人,时家后辈却无佼佼者,祖父与祖母心中着急,才寻来了杜家女子做了续弦,这样时家与杜家也能互相扶持一番。”
城北的时家与城南的薛家向来不和,百年来的恩怨了,理不清道不明,明争暗斗了这些年也不见消停。
薛家有得力的晚辈,各个出息,学问好、相貌好、人品好是众所周知的,两年前还出了一名解元,其他的举人更是多达四名,只能准备好了,便去参加秋闱了。
时家就没了这等风光,几年之中堪堪出了一名举人,还是几次秋闱不过,正显衰败之象。
时映蓉却全然听不进去,她看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