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杨欣摘掉破旧的皮手套,朝手心狠狠的哈了口气,温湿的气体和寒冷的空气互相碰撞,形成一股白色的雾气,迅速消散在呼啸的北风中。
骑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着一身蓝绿色旧校服,拉链拉得很高,杨欣把整个下巴都缩在衣领里来躲避刺骨的寒风,收破烂收来的衣服确实不怎么合身,袖口处还露出里面破了洞的青黑色旧棉袄,几丝发黄的棉花正随风飘荡。
为了省钱而一年没有修剪的长发,被他用一根蓝色的旧布条束在了脑后,看起来,也算是有点个性,事实上,莱城的拾荒者群体中,大多数人都显得比较有个性,和这座表面上处处繁华的城市,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北风依旧在吹,阴沉沉的天空中鹅毛大雪飘飘洒洒的落下。
又是一个寒冬
冬天是杨欣最无法忍受的季节,可他实在没时间抱怨,咕噜噜直响的肚子在不断的提醒他,该吃饭了。
所谓午饭,其实也只是四个隔夜的馒头。
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四个馒头也就是刚够垫垫肚子,只是,这剩馒头也是要花钱的,杨欣这个月赚的那点钱都寄回家里去了,剩下的那点还要做收破烂的本钱,这隔夜的馒头也有些舍不得买了。
杨欣出生在大西北的山村,一家七口人守着那贫瘠的土地,生活异常艰辛,他小小年纪就独身一人来到这里,要文凭没文凭,要力气没力气,没沦落成为乞丐,已经算是万幸了。
时至中午,正是家家户户做饭的时候,虽然肚子里有了四个馒头垫底,可杨欣闻着空气中飘散着的饭菜香气,那种饥饿感和诱惑却丝毫不减。
他不禁想到,自己有多久没吃肉了?一个月?两个月?上次吃肉还是一个好心阿姨在卖破烂的时候把家里的一个剩包子施舍给自己时吃的,那包子里也没几块肉,而且放了好几天,包子都有些硬了,可那味道,真是香啊
漫天飘雪,杨欣坐在车座上,愣愣的想了一会,毕竟是太冷了,他生生地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四处看了看,骑着车子向前走去。
“收破烂喽收酒瓶废纸啦”
然而因为冷的原因,杨欣忙活了一中午,也就收了两份破烂,这点收获,实在太少了。
伴随着旧三轮的“咯吱咯吱”声,杨欣骑着三轮朝犄角儿胡同最深处驶了过去。
车子在犄角儿胡同最里面的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
这是一家没人住的房子,木质的大门上带着斑斑红漆,一只少了耳朵的小石狮镇守着大门,门口的青砖也大多裂开,墙上还能看到点点黄绿,这是夏天墙上的青苔死去后的颜色。
杨欣把房门打开,费力的把车子推了进去。
院子里,一片雪白,几个石凳围绕着一座石桌,再加上一个粗壮的树桩,院子中间是用石子铺就的小路,厚厚的积雪下,是枯黄的野草。
正对着大门的房子,没有一扇窗户,里面,也没有任何摆设,荒凉破败的小院,显得很是萧条,隐隐中带着一丝阴森,这是鬼怪小说中最常出现的场景。
在这座城市,像杨欣这样的人,能找到这么一座小院实在是件幸运的事情,为了保护自己这个“家”,杨欣没少和其他收破烂的发生争斗。
外面下着大雪,杨欣把车子推到屋子里,这是一座两室一厅的老房子,原本属于大堂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因此放置一辆旧三轮车,还是绰绰有余的。
整座房子空落落的,只有一座灶台隔着墙和土炕相连。
杨欣把土炕上铺垫的枯草扒拉开,露出下面青黑色的泥砖,轻轻地卸下几块之后,小心翼翼从里面提出一个小纸箱,仿佛是捧着珍宝一般。
把箱子放好,他走出去从院子里的井里打了点水抿了几口,尽管这一上午滴水未进,可寒冬的井水实在凉得有些让人无法忍受,再怎么渴,也只能这么慢慢地喝。
把东西收拾好,杨欣从那个小纸箱中拿出本高二的语文书。
没错,就是高中课本!
虽然在莱城这个现代化大都市从事着一份最低下的工作,可杨欣从未放松过自己,对他来说,每天看书学习的重要性,简直堪比吃饭睡觉!
出生在大西北那片可以称得上“原始”的土地上,杨欣从未怨恨过什么,可离开的愿望却从未消失过。
都说无知是福,杨欣或许可以就像自己的父辈们一样,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辛劳一生,艰苦,平淡,就像报纸上报道的放羊的孩子,只是放羊,娶媳妇,生娃,娃再放羊,再娶媳妇生生世世。
看过这篇报道,有人一笑而过,有人替他可怜,但对那孩子来说,日子不这么过,还能怎样呢?
杨欣不同,他们村子里有一个文革时期从外面过来的教书先生,他从小就受到了不一般的启蒙教育,再后来,镇子上有了希望小学,书本让他的目光变得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