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脚踩椅子坐在窗台上,中间一盆君子兰开的正盛。宽阔翠绿的叶片捧着中间那朵挺立笔直的花,在正午的骄阳下任她肆意自由。几滴咸咸的露水落在叶片上,然后越来越多,汇到一处,隐入泥土。
叫住对方时,两个人恨不得把一辈子的话一次性都讲完。当世界安静的只剩下彼此了,却噎的一句也倒不出口。
17岁--他们第一次看一个人只一眼就陷了进去,再挪不开目光;第一次只是拉个袖口,心就温柔的要化开一样;第一次知道除了父母以外,一个人的怀抱可以那么暖和,即使寒冬腊月也是春意阑珊。他们发现原来围墙外的白杨这么好看,可以从光杆司令变成茂密葱荣;原来操场里野生野长的波斯菊能窜那么高,高到完全容纳下两只无处安放的手;原来食堂两个人一起吃饭可以把不喜欢吃的菜夹到对方的碗里骗她/他吃掉;原来天天趴在小卖店门口的那只流浪猫,被他们洗干净能那么好看;原来晚上的月亮每一天都有不一样的颜色;原来回寝室的路长的好像没有尽头……。
关于他们的17岁,回忆的闸门大开,情感如洪流。小玲儿紧紧捂住嘴巴,尽量让自己不哭出声。眼泪淌也淌不完,脸被风呲的有点疼,上半身因为长时间的抽噎一抖一抖。胡新诚看着哭的肝肠寸断的她,复杂的情愫一点也不受控制,模糊着泪眼想去摸摸小玲儿的头发,手伸到跟前又缩了回来,他终是再不能了。缓缓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我们,就先到这里吧。”还是小玲儿先开了口。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让她疼得心悸。
“好,以后还是朋友。”胡新诚想让她好受一点,努力挤出一个自认还算自然的笑。
“丑死了,比哭还丑。你放心吧,我一点也不难受。”说着抹了抹脸,一跃而下,稳稳站定在座位过道间。闪着泪花的眼睛,张开双臂。“那就好好告个别吧,我的男朋友。”
“好,谢谢你送给我整个春天,我的女朋友。”
两件轻薄的校服紧紧贴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两个年轻的肩膀彻底被泪水浸透。胡新诚耳边传来闷闷的鼻音“不行骗我,还是朋友……”胡新诚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似是安慰,似是回答。
回到寝室午睡小玲儿连饭也没吃一口。室友看她没吃饭送了个面包给她,她也不要。躺在床上把被蒙过头顶,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刚适应了大海的鱼,一个浪过来就给她搁浅了。泪腺恐怕是坏掉了,流不流眼泪已经不是她说了算的,可能过不了几天她的枕头就能长出麦芽来。她就这么哭着哭着不知道怎么沉沉的睡着了。小玲儿醒来时老高已经站在她床边。寝室阿姨和医务室刘阿姨也都在。原来她发烧了,烧的梦里说胡话。一边哭一边喊“等等我。”
老高一脸焦心的看着小玲儿逐渐清醒,他已经和别的老师调课在这呆了一下午了。他没想到失恋对小姑娘打击这么大。说不自责是自欺欺人。只是他也很无奈,相比于拿两个人的未来赌博,不如快刀斩乱麻,如果有缘分还能顶峰再见。两个人还年轻,他相信未来四五十年有的是机会。
晚上虽然身子还是软绵绵的,眼睛也红的吓人,小玲儿还是回到了教室,和同学们一起背题做卷子,高考倒计时没剩多少天了。她不能因为这点打击一蹶不振。后天还要参加哥哥们的婚礼,她要利用一切可以学习的时间弥补。
“abandonabandon放弃,放纵abandonabsenceabsence不在缺席absence,abruptabrupt突然的意外的abrupt……”“偶然和必然二者相互包含。必然存在于偶然之中,并通过大量的偶然表现出来,偶然为必然开辟道路;偶然背后隐藏着必然,偶然受必然支配,是必然的表现形式和补充……。”“……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晚上十点前的高三寝室走廊到处都是高考生各种背书背单词的声音。小玲儿跟着这群人一起,头脑越发清醒,思绪也慢慢安定,难过还是难过,不过已经好受多了。
一大早夭夭就被妈妈从被窝里拎了出来。从里到外的给换了一套新衣裳。半梦半醒之间小朋友还站不稳,晃晃悠悠随时要倒下的样子。“哎呀,臭宝儿,站好咯,我给你买了新头花。一会儿让你小姑给你扎个好看的头发再你带上,好不好。”夭夭好像听到妈妈的声音了!不对啊妈妈在上班啊。诶?好像就是妈妈。夭夭瞬间醒了,睁开眼睛眼前人不就是雁子么。
母女俩自从上次落水呆了一段时间,到现在又是将近一个月没见过面了,上幼儿园因为没人接送也暂时就搁置了。主要是夫妻俩现在都太忙,忙着上班忙着挣钱,热乎饭都难得安安静静坐下来吃一口,根本顾不上管孩子。最近雁子好像有希望竞争学科组长,卯足了劲儿的加班,争取拼出个好成绩来。而苗卫国那边最近出租车生意出奇的好。大家现在有点闲钱儿就往乡里市里跑,要么就是务农的雇主拉工人干活。反正他那台破夏利没少赚钱。整个人也红光满面,牛气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