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等到了虚界会为我穿一次凤冠霞帔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已经在虚界待了三百六十年了。三百六十年又两百二十天。你在哪呢？”

    这个世界被分成两层。上层和现世的凡间界大同小异。

    下层却大有不同。

    在上层死亡的灵会被吸收到世界的下层。

    世界的下层又被称为虚界，不分昼夜，且处处充斥着法则之力。照亮这个下层的是灵体消散后四散的荧光汇聚成的荧河。

    这个世界只是蛮荒中一位大能创造出的小世界，而叶怀钰只不过是这个小世界中无数灵体中没有实体的一员。

    这个计时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叶怀钰已经记不清了。

    窗外雨丝连绵，落在一层无形的屏障上发出“笃笃”的脆响。

    “怎么盯着雨发呆，难道你想出去淋淋净化净化自己？不要业绩了？”陈泽扣了扣门扉。

    叶怀钰这才回神，将桌上散乱的册子收拢，起身与陈泽同行。

    这个世界的下层连雨中也蕴含着法则之力。灵体也有善恶之分。恶灵受雨的浇灌会功力骤减，普通灵会被净化，善灵则会被洗涤消散成荧光飞往小世界的尽头。如若是灵差，这雨便形同禁锢，令其动弹不得。

    叶怀钰的特殊之处在于他看不见灵体只能看见荧光，相当于看灵体只能看个轮廓却看不出长相。

    就连陈泽在叶怀钰眼中也就是一团自带熟悉气味的荧光而已。

    小世界的灵体自带记忆。

    荧光及是灵体的记忆。它们如同尘埃一般，无孔不入，无法触摸亦无法吸收，按照自己的轨迹飞往世界尽头。

    封存在灵体内的荧光却与之不同。

    封存在灵体内的荧光会散发出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不仅是衡量灵体善恶的量尺，也是恶灵吞食的风向标。

    正常的灵只能看到散逸在空中的荧光，无法看到灵体内部。叶怀钰是个例外。

    雨无法杀死恶灵，恶灵却有着强于其他灵的猎食能力。

    那些能与之抗衡的强大灵体为了后世，前仆后继，历经数千年才在小世界开辟了供普通灵和善灵停留的灵域。能保护灵域并运转灵域的灵差也由此诞生。

    叶怀钰所处的灵域叫镇南。他的职责就是给每一只新进入镇南的灵制定灵籍。

    今日仅完成了四十一份业绩，与一百份比还相差甚远，可距离上交绩效册却只余下不到一个时辰了。

    “通界大阵即将开启，你又在筹划着出去寻找那个你等了三百多年之灵？”陈泽的声音带上了不可察的叹息。“她真的……还为你停留在虚界么？”

    “这不是去灵籍大殿的路，陈泽。”叶怀钰没有因为陈泽将他引到陌生之地停下脚步。“如若我选择放弃寻找，我大可现在就踏出镇南。”

    “也对，我们相识有将近百年了吧。”

    “阿翰，我是来同你告别的。”

    “五十年前我就通过了镇南王旗下账房聘用的笔试考核，并被主管看重。”

    “他们告知了我妻子的行踪。如今五十年之期已至，今日就是最后一日。”

    陈泽的话一句句过耳，仿佛重锤一下下砸在叶怀钰的灵体上，引得他体内荧光四处乱窜。

    他的知己要离开他了，他的意识却一团浆糊。

    “你其实可以早些同我说，如此……如此我不必旷工，我好提前向上级请辞。”

    陈泽皮笑肉不笑得赠了他一记肘击。叶怀钰不躲也不恼静静受着。

    “经此一别不知何日重逢。我赠予你的芥子衣你且穿着。这几百酬薪应该足矣去店铺购置新衣，你若穿厌了这芥子衣便弃了吧……”

    随着一股香樟的味道越来越浓郁，陈泽渐渐止住了絮叨。

    “珍重。”

    纵有千言万语也不若这句的千金重。

    “珍重。”

    面前的马车透出一股极强的威势。陈泽被一团强大的香樟味荧光接走了。

    待叶怀钰浑浑噩噩从灵籍大殿归家，第一件事不是休憩，而是盯着陈泽赠给他的钱袋发呆。

    旷工克扣了他三百文芥子币，余下的钱财刚好够他买明日的早点。

    陈泽这厮莫不是算好的？

    这钱真的是用来买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