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太虚城内幻峰脚下,掩灵镇的柏家大门口。此刻,人声沸沸,仿佛在围观什么。镇里各处,还不断有人陆续向这里汇集着。
“孽畜。”柏洪涛一把卡在笑天脖子上,将他瘦弱的身子高高举起。“你这个灾星。他不就拿你一块破玉佩,值得这样闹吗?莫非你当真想给我柏家带来灾难?看来,你一天不死,我柏家就真的一天也不能安宁。我今天就族规处决了你。”柏洪涛黑着脸,五指深深嵌进少年脖颈,指间发出轻微吱吱嘎嘎的声音。
“唉,这孩子,真可怜!”人群中议论纷纷。
“这柏家也真是的,这么个又聋又哑的孩子,怎么就成了灾星呢?”
“那柏家少主可真下得了手,那可是他亲儿子呀。”
“啐,你懂啥,人家二夫人的孩子才是亲儿子,大夫人和这个孩子早就被除去名分,贬为柏家家奴了,听说那二夫人家族懂占卜,早就探出这孩子会为柏家带来灾难,按族规,那是早就该处决的。”
“切,我看啊,就是二夫人心眼歹毒,容不下大夫人和她的孩子们。”
“哎,听说大夫人还有两个孩子,是不是也被贬成家奴了?”
“好像没有,大夫人有个女儿可是印师体质,这种天才,柏家怎么损失得起?”
“哎,哎,哎......那孩子,那孩子快要死了。”
太阳妖毒地晒着,路旁树上蝉声嗤嗤地叫着,仿佛催命一般。
看着这个无数次找理由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中年男人,笑天的心开始滴血。“父亲......父亲......”他不会说话,他只能竭力睁大眼睛看着这个男人。这,就是自己的父亲,这就是自己一直期待着或许有一天,能够接受自己的父亲。此刻,那阴沉的眼神正厌恶地看着自己。
笑天单薄的身体,如同一块破布一样,在父亲手中迎风飘扬。脖颈上的手再度发出嘎嘎巴巴的声音,“噗”笑天极度痛苦又厌恶地吐了一口血水,他的眼神渐渐由最后的期待,变得充满怨恨。蜡黄色的脸上突然开始红润,继而又变成青紫色,他的眼神也开始渐渐散乱。
他想不明白这个给过自己生命的人,和自己有至亲血脉关系的人,这个此刻正掐着自己脖子的人,为什么如此厌恶并痛恨自己的存在。
“家卫,给我将这个祸害就地处决,带到幻峰顶上,抛尸。”嘭地一声将奄奄一息的笑天摔在地上,柏洪涛大声吩咐道。
“是。”家卫们一拥而上,狂风骤雨般的拳头和脚踢一起袭来。
人群轰然,再度传来愤愤的声音。
“作孽呀,真是作孽!”
“人在做,天在看,柏家迟早会遭报应的。”
“唉......可怜的孩子。”
妖毒的日光狠狠地晒着,青石板路两侧树上,传来了嗤嗤的蝉声。笑天微睁着眼睛,这日光怎么就这么刺眼呢?
他手中紧紧攥着姐姐刚才送给自己的一枚纳戒。那里面放着姐姐偷偷送给自己和母亲的一些生活补贴。
由于从小缺乏营养,笑天的脸色蜡黄,此刻的嘴角更是啵啵地往外冒着鲜血,映衬着他满脸的不甘和屈辱,那双本来快要闭上的眼睛,此刻竟是怒目圆睁,布满血丝。在家卫们疯狂的围殴中,他突然“嗷......嗷......嗷......”地吼叫起来,像一匹受伤的幼狼,歇斯底里地吼叫着,那专属聋哑人的怪异发音,让人毛骨悚然。
“唉......”有些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的老人妇孺们,红着眼睛陆续离开了此地。“原来每天上山给柏家砍柴的这孩子,是柏家自家血脉呀,真是造孽,造孽呀!”
“唉......”
笑天的眼神狠狠地盯着父亲,盯着父亲身边那个二夫人的儿子柏铮。就是他抢走了母亲送给自己的玉佩。笑天的眼睛越来越红。像血一样红。
在家卫们乱拳乱脚的缝隙中,他看见姐姐哭喊着被家卫拖走,那红色的衣服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看见哥哥棱角分明的脸上,那绝望的神情,也变成了血红的颜色。他看见天空由蓝色渐渐变成了红色,整个世界,瞬间都变成了血红色。
他想起了幻峰脚下那座茅屋,想起了,和自己一同住在茅屋里的母亲。
“母亲,对不起。我把你给我的玉佩弄丢了,我恐怕再也不能为你砍柴了。再也见不到你了吧?真恨自己不会说话,连一声母亲都没叫过你,也没能告诉你,你做得饭其实很好吃,尽管没有调料,但是那甜甜的味道,真的很好吃......”
“咔嚓”毫无征兆的,晴空一声霹雳。
笑天仿佛第一次听到了声音,“轰轰”的声音,闷闷的,由脑袋里传出来,带着一股腥甜的味道,带着绚烂的血红色从脑袋里传来。紧接着,世界就变成了镶着金边的黑色,直至完全黑暗,一切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又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