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两个心病。一个是不能吃鱼,不是不喜欢吃,每次吃鱼的时候都有一种罪恶感——我在吃鱼,妈妈在家可有鱼吃?另一个是玉米,亦是不敢触碰的,这是爸爸喜欢吃的。知道爸爸妈妈是最不缺钱的,还是不能独食这两样。
妈妈也曾劝过我:“勤哪,我什么时候喜欢吃鱼了?妈妈不喜欢吃鱼呀,你喜欢吃就吃吧。妈要是想吃鱼,妈有钱买的,你给的钱还没花呢……”
每次回妈妈家,总是把妈妈餐桌上的鱼吃光,吃的无所顾忌,吃的安然理得,吃得好饱好香……。
记得妈妈也曾嗔怪过我:“勤呀,你什么记性呀,你爸爸不太喜欢吃玉米,他是喜欢吃甜食的,你记错了。你爸要是想吃玉米,我们去早市买的都是好的。你喜欢吃就吃吧,一穗玉米才2元钱。再有你爸说上次你回来还偷偷地给他玩麻将的钱哩,还说不让我知道。你呀,别给他钱,他有钱玩……”
到底是老夫妻没有隔夜的秘密。也许爸爸是幸福的,有女儿宠惯着他,给他提供赌本,让他有机会在从麻将室回家后,见到老伴脸色难看时,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找机会谎称今天赢了120元,把钱塞在妈妈的围裙兜里,还不时地偷偷瞄一眼,看看老伴的眉头是否舒展开来。
妈妈用复杂的表情回复:“我到不是心疼钱,你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吗?大儿子不是不让你自己出门吗,一坐一上午,好人都受不了。”说完转身从糖盒里抓了一把奶糖说:“出门的时候兜里揣点糖,饿了就吃一块,别低血糖了……”我竟不知道,原来怒斥的语音都这么甜甜的。
妈妈最是勤劳睿智的女人,她又何尝不曾怀疑过,那所谓赢来钱不是我偷偷塞给爸爸的呢;妈妈最是聪明的,也许她想甭管是不是赢的,要回来点是点,下次再去玩的时候本金就少了点,玩的时间短了,休息的时间就长了……。
爸爸妈妈的幸福在争吵、埋怨、攻击里慢慢地破土发芽,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滋润成长,在夕阳的余晖里散发着五彩霞光。妈妈在爸爸离世的三年后也解脱了,尘世的喧嚣再也吵醒不了她,极度的思念里也许掺杂着悔意,没有更多地放纵他贪玩的习性。都知道郁结成病,谁能懂得郁结无法解开的根源。
一个人与父母、儿女共同生活的时间最长不过20几年,做夫妻耳鬓厮磨的时间已经50多年了。生命的种子在爱情的土壤里融合增根,两个原本机缘具足的灵,混为一体,向下扎根,向上生长,经历风霜雨雪,酷暑严寒,顽强地坚定地穷其毕生心血滋养出枝繁叶茂,生命被熬到油尽,灯芯还努力地燃烧自己把最后的一丝余光散尽,一点温暖留下,了无遗憾的归去了……。
我最是理解妈妈的,高耸林立的远峰近楼挡住了泪眼娑婆,间隙里却飘散着时时的思念与刻刻的牵挂,你可以放弃儿女们对你的千宠百娇,却不忍让你的爱人黄土垄中孤独自眠。
我不敢触碰思念,红肿的双眼有些刺痛;我不敢翻阅思绪,心碎的声音绕梁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