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婼自己倒未觉得有可大不了。
掌事们求上门来她就帮忙解决,其余时候,她有自己的事做。
因为破获张昀的阴谋秦烨也出了力,最近被太子逮住当起了东宫跑腿,出乎意料他还挺得用的,起码从时不时太子就赏他这啊那的看起来,事情总归没办砸。
他老子秦获终于发现这个儿子不是百无一用,最近对他态度热络了许多,自然手也松了,秦烨有了点闲钱。
约摸是吃过的紧的亏,这小子开始琢磨着正经做点营生,来寻了苏婼两趟,苏婼拗不过他,答应跟他合伙开个铺子。但如今自然是不能再开锁器铺打苏家的脸,于是折衷开了家银楼,打造金银玉器,只拣几样镇店首饰融入点无伤大雅的小机括,女子们可以用来藏藏钥匙锁片什么的。
铺子开了不到一月,竟十分火爆,那几样用了巧思的镇店之宝更是被捧出了远高于成本的价格。
苏婼全权交给秦烨打点,他不干,非缠着让她指定个掌柜才行。
她思来想去,便把苏祈给打发去了。
苏家的大少爷去当个铺子掌柜地虽然离谱,但一来他总得学着掌家理事,二来他自己乐意,苏绶和苏缵知道后也没意见,如此便成行了。
韩陌出京近三月还没回来,大理寺那边倒是把该审的都审了,只等韩陌回来就可问斩。
苏绶把卷宗抬往宫中那日,窦尹到了苏家。
“杨燮想见你,”他看起来也不很乐意跑这趟腿,“他提了多次,今早又找我,说让来问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学会那手本事的?我猜想你或许想知道,他又执意不说,我便来了。”
苏婼沉吟片刻,却问他:“你为什么会频繁去牢里?”
窦尹却没有说话。
苏婼又问他:“你去见过张昀吗?”
窦尹神情更加索然。
苏婼便明白了。
她放了茶起身:“你与我一道去吧。见见杨燮,也见见张昀。”
她看着他:“你也总想给自己讨个说法的,不是吗?”
自从张杨二人抓捕归京,大家就开始各忙各的。
驿道上偶现的几幕,并没有被大肆宣扬。
窦尹为何要跟着去抓张昀,又为何会在最后那般狠戾的对待他,至今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大家都很默契地闭口不提,他自己宁愿把原先翠竹般的身形熬成个笋干,也没有吐露。
但是毕竟苏婼不能当没看见。
披着斜阳金芒,他们获准进入了天牢。
不过两月未见,初时矫健的废太子遗孤已憔悴成了个人偶。
“你终于来了。”蓬发下杨燮双目发亮,“我就知道你会对我的问题感兴趣。”
苏婼一脸平静:“那你又有什么想问我的呢?”
她当然不会认为杨燮执意见她就是为了让她来听他的答案。
只是她与他从无交集,却不知他这般执意又是何故。
杨燮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想问你的。”
苏婼皱眉。
“我只是想对鬼手很好奇。”杨燮接着道,“一定要说的话,我也只有一句话想问你,你为什么,可以如此年轻就有这般修为?”
苏婼冷哂:“这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杨燮回答得倒是果断,“因为我参研锁器的时间比你长很多。光是从记事起我开始参研锁器,就已经有十几年了。你岁数比我更小,反而技艺比我强,这不合理。”
苏婼面对类似的质疑太多了,已然见怪不怪。
“那或许是做为苏家后人的我的天赋吧。”
说完这句,她看过去:“该你回答了,我看过你的锁,你做的机括,明显是传承自苏家,但据我所知我苏家祖上无人收过外徒,你是从哪里学到的苏家祖艺?”
苏婼其实并不很纠结这个问题,只是他既然主动提及了,而她又既然来了,便无谓探究探究。
杨燮望着她,忽然笑了:“很久以前,我见过你。”
苏婼皱了眉头。她不明白这里的很久是有多久?
“在哪里?”她问。
“很远的地方。”杨燮目光越过围栏,飘向了幽深甬道,“你不会记得了。”
可笑。
这一世的她从未出过京城,他怎会在很远的地方见过她?
苏婼眉头皱得更紧:“这跟你的师承有何关系?”
杨燮眼望着他,不再出声,目光却在很久之后才挪开。
苏婼走出天牢,夕阳已经很温柔。
微微的秋风裹着金黄的落叶飞舞,眨眼却也是快起霜的季节。
杨燮最终还是没有回答那个问题,答案她已经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