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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卧室,窗帘遮住了窗户。
占据大半面墙壁的屏幕前,盘膝坐在地上,身着轻薄黑色短袖与同样轻薄贴身的黑色短裤,扎着丸子头的今川河,透过头盔盯着屏幕里灰暗色调的死亡回放,楞了一下,破口大骂道:“又你妈是个开挂的孤儿!”
想到今天又被那些势利眼排挤欺负,忍无可忍向上司汇报自己遭到职场欺凌居然只得到了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复:“别太当真,我会注意的”,今川河越想越气,埋头硬打了下去,誓要杀这开挂孤儿一次。
结果不必多说,爽快献祭了自己父母以换取游戏实力的孤儿,理所当然的一次也没死,杀穿了今川河一方。
见游戏结束后,对方还有人在公屏里捧那孤儿臭脚,嘲讽自己一方,今川河开麦怒喷,口吐芬芳,然后号就被封了一礼拜,原因是被举报侮辱他人,举报的还是她的队友。开挂的之后当然也被她举报封了,但今川河知道,那个孤儿的号是买来的,封多少也无所谓,再登下一个号就能继续爽。
想到自己被封的是大号,对方却根本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今川河直接气的摔了头盔。
兴许是以前也时不时摔头盔的缘故,这回一摔下去,头盔上的显示灯立刻熄灭了。
今川河一楞,急忙捡起头盔。
仔细检查了一阵,确认头盔真被自己摔坏了,她解开头发,郁闷地躺在铺了地毯的实木地板上,顿了一顿,突然疯了似地滚来滚去,像个撒泼的孩子一样不停地挥舞着手臂拍击地板,一上一下地抬腿拿脚跟砸地板,同时嘴中还伴有意味不明的叫喊,似是在呼唤别人赶快来安慰她一样,然而这不甚宽敞的居所中,只有她一个人。
孤独。
发泄了一阵,体力并不好的今川河,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滚到床边,举起胳膊,支起身子,够到枕边的掌机,她蜷缩在柜子面前,点进了最近正在玩的抽卡游戏。
“...密码错误?”
瞧见屏幕上鲜红的字眼,今川河不可置信地又重输了一遍,仍旧登不上去。
号被盗了?
不是吧?
我氪金抽出来的那么多老婆...
今川河心血上涌,眼前一片模糊。
“别呀...”
她呜咽着申诉,面对依照事先写好的程序自动回复的客服,看似温暖实则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的安慰,失神自语:“凭什么我就这么倒霉...”不一会便拿胳膊挡住眼,胸膛一起一伏地抽噎了起来。
霉运还没有结束。
进入虚拟世界,经常玩的三四个养成游戏和种田游戏,不是正在停服更新,就是又双叒叕被随机刷新的野怪/路人杀了人、抢了资源。经营得体的农场/牧场/城邦被搞得一团糟,平日里簇拥在今川河身边的羊群/牛群/臣民,在程序算法的操纵下,立刻变得不待见她了。
身心疲惫的今川河,已无力再去讨好那些二进制支配下的色块。
离开虚拟世界,回到逼仄的现实。
今川河在床底翻出别人送的手柄和主机,吹去灰尘,插上电源,面容呆滞地进入了游戏。
死。
死。
死。
死。
死。
不是死,就是在送死的路上。
也许是累了,今川河松开手柄。
不经意间低头一瞥,她看到了自己正在颤抖的手指。
摁的太用力,又缺乏锻炼,一时放松下来,当然会发抖,但现在的今川河,并不这么想。
“菜不是我的锅,是手的锅。”
她一股脑将责任推给了自己的手。
起初还是攥拳捶打地板,装模做样地以用力过猛导致的疼痛来惩罚自己,在不断响起的咚咚声中发泄不爽的成分更多一些,后来尝到了设置假想敌来转移责任带来的快慰,今川河便一发不可收拾。
“你是朋友,好的。”她对自己的右手说,“你是敌人,坏的。”她对自己的左手说,然后左右手就打在了一起,不用说,是右手压倒了左手——似乎有些可笑,但现实中确实有殴打枕头或布偶公仔来发泄的人,只不过今川河是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当作了那个承载怒怨的枕头。
然而,奇怪的是,左手居然逐渐扳回了局面,右手打不过左手了。
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之中,今川河气愤于右手的弱小,更是加倍厌恶本就可恶的左手,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过于娇小而又没有力气的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打败左手了,便尝试祭出了她的究极杀器:牙齿。
然而,即便轻松咬断了左手,左手也还是会一下子长好。
不去阻止左手不断复活的无能右手,不久也被今川河列为了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