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陆陆续续散去了,眼见原本拥挤不堪的镇口只剩下了寥寥数人,陈机腿一软就瘫坐了下来。
别看他刚才慷慨陈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实际上整个后背都快湿透了。
“师……师弟,怎……怎么了……”邓平连忙拉住了他。
“还好,就是腿有点发软。”陈机笑了,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回想起来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王老走过来笑呵呵地说道:“果然是读过书的人,就是比我们这些乡下人能说!”
“我这是赶鸭子上架没办法了,我爹时常说我性格浮躁不够稳重呢……”陈机挠了挠头,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没几分得意是不可能的。
王老背着手道:“我这把年纪已经活到头喽,别说害病了,就算明日早上醒不来也不吃亏,可镇上的年轻人还得活下去不是?陈小子,你和我说句实话,你爹真能找到治病的法子吗?”
他看着夜幕笼罩下的村镇,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了这么多,最后这个问题是他真正想要说的。
张机想了想,语气凝重道:“这个我也不好说……不过如今也只能相信我爹了……”
王老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失望,神情忧虑地带着队伍离开了。陈机还有些腿软,邓平只好搀着他回医馆,刚走两步就在前方的拐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叔,你怎么也过来了?”
陆良捂着脑袋半靠在墙边上,连保持最基本的站立都十分费劲。
他比陈机还要晚一步到,也大概目睹了全程,本来以为冲突已经不可避免,奈何受到头疼的影响,整个人浑浑噩噩,在人群最后面挤都挤不过去,更别说帮什么忙了。
好在陈机这小子关键时候靠得住,将人哄了回去。
“没事,咱们回去吧。”
他挥了挥手,多说无益,他现在的情况也不是这几个能解决的。
他扶着墙撑起身子,还没站稳便觉得头晕目眩一头倒了下去……
……
陆良睁开双眼望见的便是满天的星光与一轮高悬的圆月。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只觉得脑袋的昏沉感进一步加重了,周围的世界无论是看到的画面还是听到声音的都忽近忽远,明明身处于其中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感。
身上涌现出一阵燥热,喉咙就像一口干涸的水井,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如同破风箱一样的“嗬……嗬……”声。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处林中的空地,空地上有近百号人,这些人零零散散地围绕在一个个火堆前,几乎人人都披着丧服风尘仆仆,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疲倦,就像精气神都被掏空了一样。
陆良身下的是一辆简陋的木板车,边上栓了一头拉扯的驴子,与他挤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染病的孩子,后者身上长着大大小小的青斑,有几处应该是破损过,上面已经结了痂。
在最近的一个火堆旁,他看到了陈郎中一家人,只是陈母、陈隐并不在其中,上次见到的几个陌生面孔也只剩下了一个半靠在邓平身上的女人。
再加上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一个……
看着一家人穿着和周围人一样的丧服,陆良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
“师……师傅,你一……一整天都……都没吃,吃……吃……吃点……吧。”邓平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干硬的菜饼,用手托着小心掰成两半,将其中一边递给了陈郎中。
陈郎中的状态比上一次差了不少,原本只是有些斑驳的黑发已经白了一大半,他没有说话,只是痴痴地望着火堆不知道在想什么。
邓平又将目光看向了陈机。
还没等他开口陈机便站了起来,留下一句“不饿……”就走开了。
邓平叹了一口气,将半块菜饼又分成两半,四分之一交给了身边的妻子,剩余的放回袋子里,自己则舔了舔手心的饼渣。
陈机走到木板车旁边,看到陆良后惊喜道:“陆叔,你醒了……”
他的眼睛满是血丝,就像很久没睡过一样,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疲惫与沧桑,明明弯起了嘴角,却看不到丝毫笑意。
陆良捂着脑门强忍着昏沉感,问道:“后来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还记得多少?”
“你爹连夜去找治病的法子的那晚,你劝大伙留下来……”
陈机对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干脆坐在了地上抓起几片草叶再嘴巴里咀嚼着:
“好在也就几日前的事,不然我也没这个力气解释了,后来的事也简单,我爹在第三日回来了。
他找到了一些新方子,药方颇有功效,以前染病的人三日未死则五日必死,吃了药后算是缓住了,还有好转的迹象,如果再给我爹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