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今年15岁,据她二哥说,生下她时,他爹抱起来瞅了一眼,然后一脸厌恶的说:“妈的!是个讨债的!”接着将她往床上一丢,扭头就走。
第二天傍晚,她七岁的大哥才在村东头的茅坑旁找到烂醉如泥的爹。
从小到大,她爹就一直叫她讨债鬼,他的两个哥哥也有样学样。甚至就连母亲,虽说没有喊她讨债鬼,但也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在她母亲看来,自己在家时不时挨的老拳,都是她这个灾星带来的——尽管在生下小女儿之前,她也并没有少挨拳头。
所以直到现在,她依然没有名字,也不配有姓氏。就连小丫头这个称呼,也是大师姐给的。
小丫头最喜欢的人当然是大师姐了。因为大师姐让她知道了什么是人,在遇见大师姐之前,她甚至不知道人跟牲口之间有什么区别。
反正她从小到大,吃住都跟牲口在一起。吃的就不说了,那年头像她这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姑娘,不被饿死就是天大的造化了。住的就更简单了,奶奶在世的时候说羊是所有牲口里最爱干净的,于是在羊窝里支几块烂木板,铺上草席那就是床了。
奶奶没有骗她,羊的确是最爱干净的牲口,它们不像那些鸡啊鸭的直接躺在拉满屎的地上就能睡觉——她每天早上几乎都是被压醒的,家里养的那几只羊也许觉得连她的床都不太干净,一定要躺在她身上。
那一年她11岁,大师姐见到她笑眯眯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低着头,一边摇头,一边不知所措的扣着自己的指甲,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笑过,可是,她没有名字呀!
“小丫头。”大师姐笑的更欢了:“你不说,那我就叫你小丫头了哦!”那个年代,没名没姓的小姑娘实在是太多了。
“嗯嗯!”小丫头使劲的点点头,然后抬起头认真的打量起大师姐,连害羞都忘了。
溺水的人,一根稻草都不会放过,何况一根木头?
从11岁的那一天起,小丫头不但知道自己是一个人,还知道了什么才是亲人。
小丫头有多喜欢大师姐,就有多讨厌百战城。这让身边的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就连跟她最亲近,最了解她的大师姐也摸不着头脑。
其实,单凭小丫头的悲惨童年来看,她讨厌,甚至憎恨任何人都不奇怪。可迄今为止,无论她面对任何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
所有的师兄弟师姐妹有一个算一个,只有小丫头从来没有跟任何人红过脸,吵过架。甚至就连那个一直视她如讨债鬼的父亲——他现在每个月都会来县城见小丫头一次,因为小丫头从来作坊的第四个月起,每个月就能领一次工钱。除了大师姐,作坊里至今没人能破的了她的纪录。后来的百战城作过一次统计,作坊里所有人达到领工钱的技术水平,平均用时是十个月零八天。
即便如此,大师姐也从未见过她脸上表现出任何憎恨的表情。
可是,她为什么会讨厌百战城呢?哪怕她讨厌的是与百战城形影不离,臭味相投的霍青云,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谁让霍青云有事没事的就喜没招惹小丫头呢?扯一下她的头发,偷偷藏她工具包这种事,对霍青云来说跟吃饭睡觉一样,不做不欢。
可就算这样,小丫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每次面对调皮捣蛋的霍青云,她总是一笑而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丫头,自从大师姐出现在她生命中以后,永远都是笑容满面的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小丫头,偏偏在百战城面前从来没有过好脸色,虽然他们几乎没说过一句话,可任谁都看的出来,小丫头对他的憎恶,是写在脸上的。
有目共睹,百战城来这里快4个月,除了一开始礼貌性的互相打招呼以外,他不仅没有像霍青云那样有事没事的喜欢招惹过小丫头,甚至到了后来他就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哪怕有时迎面碰上,也总是假装无视,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