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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小娘子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薄施朱色,面透微红。这种妆容,叫做“素妆”,跟后世的淡妆差不多。其实,就是在脸颊处稍稍抹上胭脂,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红润有气色。眉妆也很特别,叫做“娥眉”,用是“画眉篦”轻轻修饰,把眉毛整得像柳叶一样细。再用口脂给嘴唇抹上红色,一个类似后世的“裸妆”就成了。
不得不说,曾家小娘子的底子太好,便是不化妆时,也能迷倒众生。如今“素妆”,更是平添了一丝娇俏。
再穿上罗裳,插上簪子,戴上翠冠,捻金雪柳,便是妥妥的富家千金了。
站起身来,曾小娘子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才说道:“好了,出去罢!”
这时候,曾员外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不料曾小娘子打开了香闺的门,一下把曾员外惊到了。“姝儿,你……这是?”
“爹爹,你去与那张小官人说,我在后院花圃候着他。”
曾小娘子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甚至把彩袖都看呆了,心中却叫苦连天:“哎呀,如今小娘子是铁了心了,这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好,好,好!”曾员外乐得大笑道,“姝儿果然是识大体的,为父甚为宽慰,这便去给你传话……”
乐得一脚重一脚轻的曾员外,回到了前堂。
“让张兄久候了,小女顽皮,适才竟让女婢假扮她,想来试试张贤侄的心。我适才已经说服了她,她如今在后院花圃候着张贤侄,请张贤侄移步后院……”曾员外的喜意,甚至感染了张根富。
张根富也略微宽心些,刚刚那个女子,他是真的觉得不咋样。听得是曾小娘子的恶作剧,他也不恼,笑道:“小娘子尚未及笄,顽皮一些亦是寻常。”
曾员外点了点头,说道:“张贤侄,请!”
张正书站起身来,深深作揖说道:“有劳曾伯父了……”
而后,张正书在侍女彩袖的引导下,来到了后院之中。
这后院,和张家的小院也差不多,种植了不少花草。不过,这些花草都是很淡雅的。都是些茉莉、蜀葵花、栀子花、野蔷薇、荠菜花、夜合、金雀儿、菜花等等,比张家的品味更胜一筹。张正书也不知道为何,一颗心跳动得厉害。
“不过是相亲么,有什么好怕的……”
想是这么想,可张正书远远看到凉亭里坐着一个如玉佳人,他还是禁不住一阵紧张。
“小娘子,他来了……”
彩袖真心觉得张正书是登徒子,若非登徒子,怎么会表现出这么一幅“急不可耐”的神色?殊不知,张正书不过是紧张而已,哪里是什么“急不可耐”了?只是彩袖先入为主,陷入了“疑邻盗斧”的误解之中。
曾小娘子施施然起身,遥望着张正书,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知为何,张正书好像被突然击中灵魂一样。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不知为何,张正书脱口而出一句《诗经·硕人》,声音传到了曾小娘子的耳朵里,突然掩嘴一笑。
“弄珠游女,微笑自含春。轻步暗移蝉鬓动,罗裙风惹轻尘。”张正书又是脱口而出一句,这是五代词人牛希济的词作,咏的是汉皋神女。如今被用来形容曾小娘子,张正书觉得再合适不过了。只是张正书觉得内心有点愧疚,她还只是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女孩啊,难道他真的要变成一个萝莉控吗?
曾小娘子有点不好意思了,要知道这可说的是神女,她不过一介凡人,哪里敢担得起啊?
倒是彩袖噘嘴说道:“小娘子你瞧,这人若非是常常拈花惹草,怎会这般?”
然而曾小娘子却笑道:“张世兄,来饮一杯无?”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张正书到了这时候,反倒是不紧张了。
手持折扇,张正书显出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姿态,仪态从容地来到这黛瓦的四角凉亭里。凉亭里的石桌石凳,一尘不染,想来是经常有人来坐,或者是有人擦拭。
张正书落落大方地在曾小娘子对面坐下后,淡淡笑道:“曾兄,别来无恙?”
“原来你一早就知道是我了?”
曾小娘子略带惊诧地说道。
张正书点了点头,说道:“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你们都是女的。”
“那你为何……”曾小娘子还没说话,彩袖就急着脱口而出了。
张正书诚恳地说道:“一开始,原本我确实是想逗一下你们的。但是后来,我发现曾小娘子你真的很优秀,甚至比大多数男子都要优秀。所以,我邀请你做报纸主编,是很认真的。对不住了,戏弄了你们……”
说罢,张正书诚恳地站起身来,深深地作了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