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外间下着大雨,雨声潇潇。
张文书裹着破旧的被子,身下也铺了许多衣物与被子,还算舒适,他缩在墙角,感觉很放松。集装箱改造的房子,隔音不好,雨水滴落,噼啪作响,淹没天地间的异响,这反倒给人一种格外安静的感觉。
听着雨声,渐渐入眠。
他睡的很香。
说来也奇怪,灾变之前,他洗完澡,穿着宽松的睡衣,躺在绵软整洁的床上,听着助眠的音乐,却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常常感觉焦虑,越想早点入睡,越无法入睡,刷手机能刷到半夜,却想不起来自己刷了什么内容。
大概现代人的生活,压力真的很大吧。
在县城里买了房子,父母交的首付,他还月供。此外,还买了个车位,也是按揭。相过几次亲,尴尬而努力地向前推进,却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均不了了之。最后一位,卡在了彩礼的数目上,双方还在商谈,灾变便来了。
除了每月的房贷,张文书为朋友借了些小贷。
朋友这种东西,有真的,有假的。
很不幸,他遇到了假的。
所以还得承担小贷的还款,那些利息,真令人心寒。
尤其灾变前的疫情期间,各处都在隔离,工作无法进行,薪资自然也就没了。对于一个满身负债的普通人来说,再没有比那段时间,更令人焦虑惶恐,坐立不安的了。
他偶尔也会想,灾变之前,自己过的好么?
“呲……”
忽然,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雨幕而来。
张文书猛地睁眼,伸手握住铁锹柄,却并未一跃而起。他轻轻掀开被子,拎着铁锹,摸索着走到窗边,用手扒出一条缝隙,投眼望去。
却什么也看不到。
没有路灯的夜晚,加之下雨,的确伸手不见五指。
隐约有车灯的光芒,一闪而逝。
“呲……”
“砰”“砰”“砰”
刹车声夹杂着撞击声,倒是不时传来,隐约还有嘶吼声。
便像是凶猛的巨兽,被一群猎食者围住,正奋力地冲撞,冀望能冲出一条生路。
张文书眯着眼,努力望去。
灯光偶尔闪过,映下许多人形的影子。
又是接连的撞击声。
然后声音渐远,后面跟着杂乱的声响,也渐渐远去。
天地又恢复平静。
张文书却立在窗边,久久未动。
他依然在静静听着,一言不发,大约半个小时,见未有丝毫变化,这才缓缓舒了口气。摸索着又回到角落,钻进破旧却温暖的被窝。这被窝软绵绵的,并非什么铜墙铁壁,躲在里面,却给他莫名的安全感。
听着雨声,又复睡去。
翌日醒来,天色尚有些朦胧,可闻鸡鸣。
张文书幼时住在乡下,对这场景倒很熟悉。后来进了城,耳中多是汽车鸣笛,未曾想如今又复听见。
除却鸡鸣,更多则是鸟鸣,叽叽喳喳,十分清脆。
仔细听去,则还有虫鸣,窸窸窣窣。
事物可分两面说,一方面,目下人烟稀少,荒凉可怖;另一方面,万物生长,渐渐繁盛,可谓生机盎然。
他懒洋洋起身,伸了个懒腰。
走出集装箱,用破旧的塑料盆,自废弃的桶中舀水,简单洗漱。摸着满脸的胡须,倒也满意。以往每日上班,须得顾及形象,早间必会将脸上剔的光溜溜的。现在则毫无顾忌,任由它疯长。
除却稍稍清洁不便,时常有些痒,倒也没什么不好。
拎了另外一个桶,扛着根细长竹竿,沿着墙边,晃悠悠地离开。
此地原是汽车销售公司的库房,专为停放新车。所在偏僻,以往来的人便少,灾变之后,更是荒废至极。
张文书也是一路逃亡,机缘巧合躲入此处。
库房占地数亩,周遭是围墙,只有一大铁门控制出入。内中遍布新车,尚未售出,却已满是灰尘。至于几处集装箱的房子,大概是以前看场地的保安,与验车师傅休息和办公的地方。张文书来时,已无人迹,大概逃难去了。
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具,倒还算齐全。
他起初战战兢兢,每日缩在墙边休息,以便遭遇变故,可立即逃遁。数日下来,却无异常,也便大着胆住进了箱房。
有破被衣物铺地,有房遮雨,不必风吹日晒。
实在是了不得的享受。
他觉此处安全,便居住至今。
“吱……”
墙角隐秘处,有个小门,高度只及人腰,若非细看,绝难察觉。
张文书低头钻出,将门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