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见书店掌柜面上有几分挂不住，适时上前开口道：“掌柜的，您这纸问题不少啊，您这店开了这么多年，在这镇上是极有信誉的，这纸八成是看走眼了。如今我们已经知道这纸的问题了，不若你将价格开的便宜些，我们拿回去将就着用。嗯……就三十文，怎样？”

    因为对宣纸的买卖还不熟悉，宝儿这次放弃了自己砍价砍一半的原则，开出了三十文的高价。

    但书店掌柜可不认为这是高价，这已经低于他的进货价了，于是果断摇头道：“小友说笑了，这价格是只能买最便宜的草纸。这纸虽有不足，但一刀五十文的价格也是公道的。”

    他说着目露欣赏的看着宝珠，继续道：“我看这位小友年龄不大，字却不错，可见是下过苦功的。这镇上习字的姑娘不多，便给你们一刀四十五文的价格吧。”

    宝珠听他前面拒绝的话以为这次讲价失败了，但听到后面不禁勾唇笑了笑。

    这掌柜的也是个人精啊，他先承认了自己的纸有问题，却又表明五十文的定价是公道的。但上门的生意他也不想放过，便打出了惜才的名义，愿意让点价格。真是里子、面子、银子都让他赚到了，这下宝儿是遇见对手了。

    不过，宝儿年纪虽小，买卖场上的脸皮却厚。那些年，亲爹入狱，她和娘亲相依为命，银钱都是一个掰成两个花。她娘脸面薄，买东西时常常不善讲价，她便仗着自己年纪小，与各个商贩讨价还价。那时，她内心的想法是：“只要能省钱，做人嘛，底线要灵活。”

    她听出了书店掌柜动摇的心思，立刻顺着他的话夸赞道：“要不说这镇上的书生都喜欢在您店里买东西呢，您实在是为着读书人们着想。我们第一次在镇上买纸笔，还忐忑要选哪一家，问过几个读书人，都推荐来您这里。说您心善公道，哎呀！读书人果然靠谱，这回可碰上了一个好店家。”

    宝儿声音清脆爽利，夸赞的话张口即来，书店掌柜刚刚还觉得这小丫头一身市侩，这会儿被夸的不禁有些熏熏然，满面带笑的想：“小孩子自然不会说谎，真是质朴的大实话！”

    见把掌柜的夸的满意了，宝儿话音一转，语气有些低落道：“要说是我刚刚冒昧了，您非但不介意，还看在我妹妹习字用功的份上主动给我们降了价钱，有您这样的书店掌柜不知给了多少读书人继续学业的勇气！我妹妹自幼好读书，可您也知道，读书对于普通农家来说是何其艰难，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孩子，这就更是难上加难。四十五文在您看来是寻常，但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太高了。妹妹习字用的笔已经没什么毛了，我和娘想着再买一只笔，买笔的话，那只有三十五文能买纸了……”

    听着宝儿这一套拍马屁加苦肉计组合拳，宝珠被她说的都觉得自己是有些命苦在身上了。她画花样子用的多是叶筋笔，当然没什么毛了。

    不过，招数不管老不老，好用就行。

    等三人出了书店后，皆眉开眼笑，她们不仅花了三十五文买下了那刀纸，还用极低的价格买了两只毛笔一块墨，最后掌柜的还免费送了她们一块品相有瑕疵的砚台。

    *

    另一边，来福陪着宝珠她们逛了两家店后，便打算脱离队伍四处逛逛，它要先摸清这镇子的布局。

    宝珠也知道它在村里憋坏了，提醒它午后要在城门口集合坐牛车后，就随它去了。

    镇子虽不大，但只半上午的时间，来福也不能全部走完，它站在高处，将下面的街道尽收眼底，分辨着方位和标志性的建筑。这个镇子距离他们居住的村子最近，它想着以后他们应该经常会来。

    正当它往脑子里记地图时，忽然看到前方街道的一棵树上飞下来一只黑鸟，那鸟从树上飞本想落地，却不知什么原因，又盘旋着飞到了屋顶上。

    来福看着那鸟，看着它探头探脑，不时盯着街道上的一个行人，起起落落，一直朝着自己这边飞来。

    不是胖喜还有谁！

    胖喜并没有注意到来福，它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脚步踉跄的胖男人——手中的小葫芦——坠子上的两颗珠子。

    那小葫芦应该是被盘玩了许久，看起来晶莹红润、质地细腻，已经玉化。但这在胖喜眼里都不重要，重要是那绑在葫身的坠子上有两颗闪闪发光的珠子。

    闪闪发光！

    胖喜鬼鬼祟祟的跟着那男子到了不远处的胡同，那男子明显是喝多了酒尿急，还没进到胡同的隐蔽处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撩起袍子前摆准备解裤带了。

    注意到自己手中的葫芦有些碍事，他本打算套在手腕上，又担心一会儿放水弄脏了，便随手往腰带上塞了塞。

    胖喜见此眼前一亮，它已经跟着这葫芦男几条街了，终于等到了下手的机会。

    听着持续的水声，胖喜再不迟疑，飞身落在男子身边，瞅准机会纵身一跃，叼住那垂下的珠子一扯，拖着那葫芦快速飞上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