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证寺在普罗大众的心目中向来都被诩以佛祖显圣的应许之地,特别在最近因为某些缘故,这种感受变得尤为强烈,无可辩驳。种种神迹层出不穷的涌现之下,拿其中一个例子来讲吧:每月一度的寺庙布施之日,这天蜂拥至庙门前的百姓较之以往人数陡然突增,大家披星戴月远道而来,只待寺门缓缓敞开的刹那。
落魄的人常常流浪四方,然后受到某些指引聚拢一起,衣衫褴褛汇成一眼枯井,不时朝里打探,你定会因目睹饿鬼们那无数双嗷嗷待哺的眼而战栗。可能是为了打发仅剩的空当,有的人凭着闪乎的眼睛寻觅起同类并交头接耳着,争取尽快辩明彼此的身份。通常讨论开始不久,交谈双方就会作出恍然大悟之状,其呼声不亚于早春的雄犬于茫茫生灵间碰见雌犬般雀跃。
诶?莫非你也是听说了难二郎的事才过来的吗?
是啊是啊,难二郎之奇事现在方圆百里,无人不晓啊!!仅仅来参加了几次法会加上每日念诵阿弥陀佛,便被有幸降予佛恩。原先他家锅都揭不开,如今其米缸每隔几天就会自溢,听那样似乎永远也吃不完光,你说奇不奇!!
诸如此类传言,几乎是一夜之间甚嚣尘上,到后来其风靡程度甚至传入了有心者们的耳中。
哼,小孩子的戏言,居然也会受到一帮蝼蚁的追捧称道,家康有节奏地研磨着药碾中的药材连自己君主都可以发难的人,偏要誓死信奉虚无缥缈的神佛
此等刁民琐事,何劳主公如此伤神呢,高力清长帮家康递来各种药材经上次主公的威吓,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的百姓及时悔悟了
及时悔悟?家康放下碾盘一部分回心转意,又无法阻止另一部分则暗中集结,啊不应该是明面上被自己人的刀尖戳到喉咙这儿
吉信他们,目前我们尚属无可奈何,高力清长说毕竟他们代表了部分三河武士的诉求,我们也只能从其他方面动动脑筋了
诶,总讲部分,这每一部分汇总到一块,可就没咱们什么事了,家康手里的节奏逐渐变得紊乱,只因他期盼的那个声音迟迟未给予回应。
应雨,有什么话不方便讲的吗?
嗯,臣所想主公大概猜得到,为了不给您徒增烦恼,臣看自己闭嘴为妙,应雨闭目佯装鼾睡。
说吧,比起不说我更反感你啰啰嗦嗦。
首先,臣要说明的是,臣现今身为一名武士,是断不会因出身偏向百姓的,应雨说再者,掺杂其中的可不止寻常百姓。
说重点!
臣的建议是,依高力家老的话,主公不妨对百姓把身段再压低些,像高力家老所言,此次动乱各方诉求各有不同,照我的经验看,错综复杂里唯有百姓的愿景最易满足。
你的意思是认错?
认错是必然的,臣晓得主公贵为一方大名向百姓低头甚是屈辱,可眼下局势危急,自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暂且摆正态度,并付诸在行动上
上回主公施以威吓,尽围绕检地一事。其实,检地背后隐藏了大量在运行过程不可避免的纰漏,比如个别官员中饱私囊,大肆欺压百姓。各大家族见自身利益受损联合一起保住根本,再图谋借漏洞兼并土地,为转移矛盾伙同本证寺一干人等哄骗百姓等。总之,自甲相俊威压下,三河为求自保,不得已制定的苛捐杂税,变相促发了本就隐涵的矛盾
绕来绕去,句句不离百姓。
当然,主公的初衷不得不说是好的,凡事也做到了谨慎负责,可却操之过急,有违人性。上次百姓其实也是有苦难言,面对自己的君主,保留着忌惮。
应雨,你说得我都懂。上回我之所以没有大开杀戒,也是因念及自己的子民,见他们没有戳穿我的由头,难免心虚。令我愤慨的是,神佛本是巩固君主权威的法器,如今却遭反噬
神佛是超越君主的无上权威,假神佛之姿,诉说无以言表言表之事,是很正常的。尽管虚无缥缈,那也属反抗现实绝境的唯一办法,宗教为苦难提供了意义与宽慰,凡是苦难存世一日,宗教便必会大行其道。
好了,多说无益。该怎么办,我心里自然有数,检地的某些事项可暂缓。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顾及脸面了,至于甲相骏的威胁嘛,这一向宗的隐患又非我一家独有,谁知道这火哪天会烧到他们家呢。这口气我咬碎牙也要咽下去,常言道福祸相依,经此机会我决定未来咱们要力求打造一支像狗般忠诚的三河武士团。眼下就拜托你们多加斟酌,赶出一份谢罪状,所有回头的人,我一律不予追究与责难,绝无失信。至于同顽抗者的交战,想必不会让咱们苦等太久
后来,果应家康所言,双方初次交战定在了两周之后。
那日清空万里之下,自城池外不远的密林深处。战吼起初两三竞至,后错落铺展纷至沓来,硝烟分作几路径直朝这片地区的中心袭卷。掠过之处,葱郁树林任由纷乱镀上一层铅色。虽然形势看似比上一次更显严峻,然好在家康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