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抬起手摸索着想去寻找,刚好抓住一只温暖的手。
他试图用指腹感受到的触感去分辨这是谁,却先听见一道沙哑声音。
“先生,你的眼睛怎么了?”
确定了是他,盛意顾不上君臣尊卑,抬起手就甩了他一耳光。
沈祈谦轻易就能避开,理智却遏制住了他的冲动,让他往前凑凑生受了这一巴掌。
盛意用尽全部力气打完就剧烈地咳了起来。
沈祈谦跪在脚踏上,低垂着头:
“先生莫要动怒,待先生好后再责罚也不迟。”
盛意咳到根本说不出话,到后面唇角溢出一丝鲜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白。
巨大的恐慌感袭来,沈祈谦急忙去喊大夫进来。
国师府上的大夫没来,进来的人是傅砚修,他手指搭在盛意的脉搏上,脸色比那数九的寒冰还冷。
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将里面的药喂到了盛意嘴边。
盛意感到一股清凉感,止住了咳嗽。
傅砚修强压着怒意但还是忍不住斥道:
“你身子是什么样,难道你不清楚么?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些,偏偏要这么糟践自个儿!”
“当时我就在宫中,处理完琐事再来救他也来得及。深夜入宫,赶在天明之前离开,你好得很,盛意,你好得很!”
盛意轻咳了两声,傅砚修便骂不出来了,哪怕他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大哥,来不及的。”盛意说话时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如今世上能用鬼门十三针的只剩他一人。
沈祈谦当时毒已入肺腑,只有这一种针法能将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傅砚修怒到拂袖而去,在外间替他重写药方。
听他脚步声渐远,又感受到离自己很近的位置有呼吸声,盛意咳了两声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殿下,如今您贵为秦王之尊,不该这般。”
沈祈谦膝盖往前挪了挪,跪行离先生又近了些。
“先生……”
“先生同我生气,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只求先生莫要待我这般冷淡。”
盛意苦笑了一声。
“我有什么身份能同殿下生气呢,殿下与陛下之间父子情深,以身替之……咳咳……”
沈祈谦紧张攥住了他的衣角:“先生,并非是我替父皇挡箭。”
盛意一怔,想清楚个中缘由甚至不知道该去怪谁,最后只能低叹道:
“回去好好养着吧。”
“是。”
沈祈谦扶着床,踉跄着站起身往外走。
刚掀开珠帘,便听见傅砚修冷哼了一声。
沈祈谦到底年轻底子好,再加上有太医和傅砚修为他调理身子,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便已大好。
与之相反的是盛意,躺在那病了又病就是不见好,尤其是眼睛,只能用一块绸布蒙住。
盛意十分厌恶如今无力的自己,将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
每日只有一个沉默寡言的侍卫进来替他收拾琐事,某日还为他做了根拐杖,他偶尔也能出门走走。
二皇子及其党羽已经被全部清算,大多都已问斩流放。
大概是出于愧疚,皇上最近待沈祈谦倒是非常好,又将几件要紧的事交到了他手上。
秦王已然成为陛下最宠信的皇子,大权在握,风光无限。
一晃几月时间过去,眼看马上就要入夏,盛意还是穿着厚厚的衣裳。
许多珍贵药材仔细地养着却不见成效,就连宫中太医都被请了个遍。
眼睛瞎了一月后勉强能视物,但还是不能见强光,蒙眼的换成了白纱。
盛意久居后院,身边唯小八相伴,倒也不觉得无聊寂寞。
在湖中荷花盛开时,盛意带着小八泛舟湖上,恍然间想起蛊毒似乎已经很久未曾发作过了。
小八趴在那,用爪爪划水玩,开心到尾巴一晃一晃。
“阿爸,快死了的九皇子你都能救得回来,为什么不自己给自己调理身体呢?”
盛意喝了一口酒,垂眸道:“医者不能自医。”
小八无奈叹了口气,想到阿爸那非常丰厚的任务积分。
“阿爸,你相信我吗?”
盛意有些醉了,声音含糊不清道:
“不信。”
准备了一肚子好话的小八听见这句直接愣住,瞪圆了眼睛毛毛炸开。
“什么?!”
在它想找阿爸要个说法时,盛意已经沉沉睡去,小八只能哼哧哼哧划水,试图将船划到岸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