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汉被大娘强行推上了炕，赵洋给挪了个位置，“爷爷，您坐我边上。”李老汉欣慰地笑笑了，“得嘞，俺坐着，没挤着你们吧？”

    沈清清看着桌上的面，咽了咽口水，许泽把面往他那边推了推，“你先吃，饿的先吃。”陈梓拦住说道，“那不行，长辈先吃。”她把那碗面推给李老汉，“爷爷，您先吃。”

    沈清清瞬时间有些羞愧，看了陈梓一眼，陈梓捏了捏他的手，李老汉眼里满是感动的泪水，他们村里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年轻的孩子了，还是一群这么热情这么懂事的孩子。

    没一会大娘就把剩下的几碗面端了上来，几人都捧着面安静的吃饭，看着倒像是几个饿死鬼，酒店吃的那点早餐早就已经消耗殆尽。

    三只小乌鸦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三个哑巴哥哥你一眼我一眼的看着。

    李老汉大抵是有些感动，情绪有些上了头，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吃过饭后就盘着腿坐在炕上跟林森他们三人聊了很久。

    三人就安静的听着，偶尔会接两句茬，或者安慰两句，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听他说。

    想来老爷子也是憋坏了，在这村里待久了，家里又只有老伴一个人。

    李老汉家里穷，儿子又早逝，媳妇在外打工，孙子当年考上了大学，因为家里困难愣是没有去上，选择了去当兵，现在已经在部队待了好几年。

    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假也比较少，村里的路又不好走，每次路上就要耽误两三天，老俩口也就不让他回来了，可说到底他们还是想孙子的。

    每天就他跟老伴两个人，他白天要去镇上拉活，老伴就一个人在家干干农活，喂喂鸡。

    家里养了十几只老母鸡老婆子都舍不得杀，说要留着下蛋，每次攒满一箩筐，就会让李老汉带去镇上卖。

    儿媳妇每个月也会打几百块回来，但是老俩口都不花，都给存着，想着孙子结婚的时候，能拿一点是一点。

    李老汉的儿子死的时候才26岁，才结婚一年，村里他儿子结婚最晚，小时候摔下山摔坡了一只脚。

    没人肯给他说媒，儿子性格又内向又自卑，就一直没找到媳妇，后来是隔壁村的一个姑娘听说他人老实，长的也俊秀就嫁了过来，李老汉的儿子疼媳妇，家里的活基本也不让她干，都是宠着疼着的。

    可这好日子都没过多久，那时候李老汉的媳妇怀孕，已经快到预产期了，有一天突然吵着想吃地皮菜包子，地皮菜得去山上捡，还要下过雨以后才有。

    那天李老汉本来打算他自己上山去捡的，儿子那天也不知道怎么的，非要抢着去，李老汉到底是没拦住，儿子背着篓子一瘸一拐的出了门。

    那天早上刚下过一场大雨，李小子出门的时候远处的山边乌云密布，李小子看了一眼到底还是出了门。

    李老汉的儿子出去了两三个小时都没有回来，李老汉的儿媳妇说她心慌，她有点担心李小子，非要挺着大肚子上山去找，李老汉没办法，就带着自己老伴上了山。

    两口子出去找了六七个小时，都没有找到李小子的身影，去了他之前去过的好几个山头，还去了他之前捡地皮菜的那片树林，李小子说那里的地皮菜又肥又大，以后还来这里捡。

    两个人回来时候弄了一身的泥，下过雨后，山上的土路都变成了泥路，走一步就会溅一身泥水，夫妻俩踉踉跄跄的回到家，再看到儿媳妇那张脸的一瞬间就明白了，李小子还没有回来。

    于是李老汉大晚上去敲了村长家的门，李老汉把事情的原委跟村长说了一遍，村长说有可能是滑倒摔到山下去了。

    李老汉当时心都凉了一截，村长找了十几个人，带着担架带着手电筒麻绳一行人上了山。

    麻绳专往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老天爷并没有眷恋李老汉，他们在山底下找到了李小子，李小子就躺在山脚下，从十几米的山崖摔下来，背上的篓子里装的都是他给媳妇捡来的地皮菜，被整个压扁在竹篓里。

    李老汉蹲在地上，村长几人给他打着手电筒，他伸手摸了摸，李小子的身上还有一点点余温，但是已经断了气，胸前插着一根树枝，几乎要贯穿他的整个身体。

    李小子整个人像一滩软肉蜷缩在泥地上，死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闭上，浑身上下都是血，连脸上都是伤。

    李老汉那天就那么抱着自己的儿子，都快把天哭塌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瘸了腿，也想过养他一辈子，想着娶了媳妇日子能好过一点，没想到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他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娘就坐在炕头的另一边抹眼泪，虽然这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每次想到这件事，李老汉都恨不得扇死自己，如果那天他拦着儿子，不让他出门，他儿子就不会死。

    他那可怜的儿子，摔下去时候是有气的，是活生生把血流干了才咽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