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祭天为封,祭地为禅。所有人都以为芒山天祭后,仁宗皇帝会在芒山附近找一处类似云栈山之类的偏峰作为祭地之用。但是出乎意料,大典之事结束,陈煜反而是出其不意的命令所有人继续往西南行进,直到深入青州山脉一百余里的寿山附近,大多数人才领会圣意。寿山之上有一座废弃已久的先皇行宫-万象离宫。
这里曾是大周历代帝王的避暑行宫,存世已有四百余年,当年慧帝便是在巡视天下之中,病终于万象宫。先帝明宗也是连夜赶往青州万象宫继位接灵。之后紧接着便是五州大旱,四王叛乱,幽蜀二州的张郭二人携兵自重,兵发长安之处也曾在这里歃血为盟,最后明宗和宋老丞相也是经万象宫赴碎叶城谈判。民间传闻,张郭二人兵败后,阖族尽诛,他两人下场更是惨绝,碎尸喂马后,人皮被烘干制成鼓气的皮囊风筝,传示军民之后就送到这里一把焚毁,算是让周皇室一血耻辱……
所以,万象离宫对于大周皇室来说意义非凡,它是一个耻辱的记号,是一个背叛承诺的证据。连日常打理维护的宫人也早就撤走,因为种种血腥传闻,就连上山的猎户非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入内避雨夜宿。加上又因为毫无准备,所以万象宫并不像瑞天宫那般华丽壮美,废弃多年的结果就是处处都透露着衰败和阴森的气息,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夜。
大军驻扎在山下,就连槐荣和秦夜都只能守在门口。正殿之中,地面落满了灰尘和枯叶,衰草透过砖缝稀稀落落生长着,左右几根柱头上插着火把,陈煜迎着主位的方向紧闭双眼、负手而立已有半晌,不知在思量什么,站在他身侧的只有周元弼、殷泗、李度和冷仑,这四人都是真正的臂膀心腹。
“你们应该都猜到了,朕要对海云边用兵啦。”陈煜回头看来,扫视了几人一圈,淡笑着问:“说说吧,你们有什么看法?”
四人面面相觑,自然都早已猜到人君的想法,但是贸然问起,却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这不是一个是非题,而是一个立场站位,更是一个答错就容易恩信全失的问题。
陈煜慢慢走上主位,毫不顾忌地坐在灰扑扑的椅子上,又等了片刻见众人无一发声,又说:“直言不讳,今日朕一概不怪罪。”
出兵伐逆,乃是军武之事。冷仑作为殿内的唯一掌军之人,又刚刚承封厚恩,便是有千难万难也只能揉碎成忠心一片,所以他率先振臂甩袖,单膝跪地道:“陛下有命,末将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公昭将军不在身边,你便是军中首领,虎将武胆,你没有说出让朕失望的话来。”陈煜满意地点点头,又望向其他人,最后目光定在这周元弼身上,忽然笑了起来,“周大卿,你是百官之首,你说说吧。”
周元弼道:“回禀陛下,萧氏一门久沐皇恩,不感恩德,却屯兵耀武,与中原相持已有多年。自萧衡一代开始,无论丰年或是灾年,朝廷每年都拨银巨万以安抚海云边,但是萧氏不以为恩反以为惧,如此逆臣,可谓忘恩负义,狼子野心至极。陛下决心讨逆,臣相信满朝文武无有不称快者。只是萧氏蓄谋多年,兵马粮草早已非寻常绿林小寇可比,何时征讨或是如何征讨都应从长计议,谋定而后动,如涉及之钱粮调度、兵勇征召,军马抽调、兵器督造等等,都需要逐一梳理,方可定万全之策。臣建议应尽快招各州掌军刺史入京面圣,与臣工们共商大计。”
“大卿说得有理啊,不过……此事干系重大,朝堂之中人多嘴杂,恐怕未必都如尔等一片忠心、秘言可尽,所以非到临头朕不想走漏风声。大典后朕已秘旨高辛疾让他征兵备战,两日前也已面授褚衡堂,若战事一起,所有瀛洲的钱粮人马之调动,他都会配合高将军。”说罢,又看向殷泗,“季斋文武双全,你以为如何?”
殷泗没有直接回答,他问:“不知陛下是想如何动兵,是命冯老将军率王师水军出兵将心岛,还是引萧氏先出兵,冯将军以逸待劳?”
“问得好。”陈煜并指虚点,说:“劳师远征,非朕之意。若能引得萧山景自暴贼行,届时王师讨逆,名正言顺,自然是上上之策。”
“如此,臣没有意见。”殷泗看向其他几人说:“萧氏一族,狼子野心久矣,可谓世人皆知。与我中原九州而言,虽然偏居海外,却也如鲠在喉。与其让萧家这样一代代的蓄势积力,不若放手一战,早早除之。论城池之广、子民之众、兵甲之雄、粮草之丰,我们都占先机,只要我们以逸待劳,萧山景劳师远征就必败无疑。不过……方才周大卿所虑也并非无端,大战之前兵马、军械、粮草这三者的征集调动最为紧要,恐怕非高辛疾和褚太守二人所能尽揽,臣建请陛下重设‘奉节堂’,专责协议军武粮草等诸事。”
此言一出,几人尽皆色变,尤其是周元弼,脸色更是难堪,那模样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还要苦苦隐忍一般。
“奉节堂?是白玉太初宫内的那个奉节堂?”陈煜问。
“正是,陛下。”殷泗徐徐道来,“臣通晓大周国历。记得那时大周刚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