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用力睁了睁眼,像是经历了什么苦楚,又苦尽甘来品尽酸甜苦辣。
面容上愧疚有之,感动有之,欣慰有之,更有几分说不出的释怀。
热泪在眼眶打转,迟迟没有落下,反应过来之后,忙感激涕零的上来虚扶:“使不得,使不得...”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君臣有别,娘娘身份尊贵,万不可行此大礼。”
说罢,自己又弯腰回了一个更低的礼。
低下去之后,不知道是想掩饰什么,还是如何,动作迟迟未起。
那根直了一辈子,留下“倔”字之命的老头,现在如今却是如此谦卑有礼,谨小慎微。
苏南初盯着对方半晌没有回神。
不知为何,明明对方一句话多余的话没说,她从对方眼神里看见了浓烈翻涌的爱意。
那种好似没有杂质的爱意,那种真真切切舍己为人的爱,可是自己跟对方也不过几面之缘...
父母之爱,当真就与生俱来吗?
直到沈璟之握着玉佩站起身,苏南初听见动静,才收了神色走到了对方一侧。
头顶男人挪步子看着状况,边淡声开口打破僵局:“进关东之后,礼不可不收,亦不可全收,若是把不好关,让窦翊去负责。”
苏禀谦还没起来的腰又弯了下去:“是,臣谨记。”
官场上的这些世故,苏禀谦远远不如窦翊,对方能把整个朝堂耍成花,还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对了,窦翊,你们应该都认识,宸太妃舅父。
苏南初记得之前中秋宴时明婉清就提到过,但是当时她小命朝不保夕,没空理会。
现在想想,还怪诡异的,宸太妃谋反人尽皆知,就连同是对方党派的人也死的死,扳的扳,她那个舅父怎么就活下来了呢。
苏南初好奇,也找机会问了出来。
沈璟之言。
当初宸太妃谋反之时,窦翊在兵部任职,原本应当在接收到宸太妃本家信号以后,私自调兵包围上官府。
但是对方选择了告密,将宸太妃安排到他身上所有谋算告知了上官家,这才在一定程度上,更加瓦解了宸太妃势力,奠定了对方溃败基础。
苏南初听完只剩下几个大字。
这窦翊脑子有泡吧?宸太妃好歹也跟他沾亲带故的,当时又那般受先皇宠爱,若是他帮着宸贵妃,说不定现在他就成了皇亲国戚了啊。
苏禀谦接了旨就走了,沈璟之不知道犯了什么抽,回去拿了一把剑,掂了掂,别在腰间,带着她出了客栈。
穿过一条街,路上稀稀疏疏开始有人影,苏南初看见路上有卖糖人的,没忍住买了两串,有点黏.....
天气太热了,要化了...
怪不得街上没什么人卖,只有孤零零一个小孩。
“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走着走着,苏南初就发现了不对,她们走这么远,一会还能及时回去赶路吗?
他不是一路都挺赶时间的吗?
沈璟之看着不远处的湖面,岸边有停靠的几艘船只,赶船人正招呼着揽客。
苏南初张开口又埋头咬一口糖人,实在太黏了,吃起来有点粘牙。
“知道为何关东水患频发吗?”阳光正好,身旁男人突然开了口道。
苏南初没仔细听,边吃糖边胡诌道:“因为关东地处平原,夏季多雨。”
一般中原地区,都容易发生水患,地势平缓,不好排泄。
沈璟之笑了一声,不知是何意味继续道:“若只是多雨,那为何不多修建水渠储水,又或者到了雨季,多挖沟壑排水。”
苏南初吃糖的动作停下来,嘴里的糖片索然无味。
沈璟之开始往前走,苏南初跟在后边。
随之听见对方的声音继续道:“玥国地势西高东低,关东位处东方,地势又趋于平缓,若是上流多雨,水势顺着低处翻涌下来。”
那水大约就如同瀑布倒灌一样涌入平原地区。
下流方向又地势平缓,不宜排水,便会形成天然大型蓄水池,承载这上流所有雨水。
这便是修建沟渠的意义,把滚落之水困在一定范围内,不伤及民众,不损害民宅,在可控范围内将水排出境内。
但即便如此,也会有其他不可控风险。
“上流陡峭,下流平川,大量雨水从湍急之速,突然转向平缓,两岸河渠压力将会是上流数十倍不止,若是一旦承受不住压力发生崩塌,万顷之水会沿着缺口倒灌注入整个关东之地。”
这才是关东水患的原因。
单单本地雨季之水,何足朝廷如此兴师动众,每年大费周章,花费万银修缮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