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许凛没有动作，他抿了抿唇，躲开了她的视线。

    温尔像是已经得到了答案一般，清澈的双眸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陈许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陈许凛薄唇抿着，然后开始解衣服扣子，他微低着头，一边解一边问，“你都知道了，还要看吗？”

    温尔的声音听起来清清冷冷的，这种时候尤为明显，她看着他，只说了一句，“陈许凛，我以为你不会做出这种打着为你好旗号却处处欺瞒的事。”

    温尔不喜欢别人替她做决定，也不喜欢被动地接受这种所谓的“好意”。

    “至少，你不该这样做。”

    温尔说完这句话，便直接走了出去。

    陈许凛扣子解到一半，手指还无意识攥着衣服，他眼神先是带着点无措，随后反应过来，便是黯然，他沉默地坐在原地，身影无端显出几分落寞。

    休息室里有暖气，可却似乎有种不可言说的冷将他包裹住，令他无法离开。

    从这里往外看去，窗外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和温尔待在一起，陈家和温家进行家庭聚会，所有人都默认他们会一直走下去，包括他自己。

    然而一年后，却是截然不同的境地。

    或许对于温尔来说，不止这段联姻，就连他也是她的束缚。

    嗯，他也确实挺讨人厌的，难怪陈许冽从前说他自以为是。

    然而这时，关着的门又再次被打开了，刚刚离开了的温尔推开门进来，她逆着光站在门口。

    陈许凛没想到她会去而复返，所以抬头看她时，神情有一瞬的怔愣。

    温尔手里拿着一个药箱，十分自然地走到他跟前，然后在一旁坐下，开始低头找药，她像是随口一问，“陈许凛，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会很好吗？”

    他答非所问，“我以为你走了。”

    温尔头也没抬，“是走了，但又回来给你上药了。”

    陈许凛黝黑的双眸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温尔伸手指了指他脱了一半的外套，“脱了吧。”

    她的态度和语气都太自然了，陈许凛转过身去，把剩下的扣子也解完。

    于是温尔看到了满是伤痕的后背，一大片青紫，还有鞭子的痕迹，和原本白皙的肤色相比，一切都触目惊心。

    温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深吸一口气，才开口说话，“你不疼吗？就这样忍着？”

    陈许凛眼眸垂着，视线无意识落在光滑的地板上，他沉默着没说话。

    温尔开始给他上药，她动作很轻，陈许凛睫毛颤动了一下，那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食指却不自觉蜷缩起来。

    休息室里太安静了，静得像时间也被暂停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真空之中。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开口道，“温尔，你刚刚是在对我生气吗？”

    “我不想生气，至少我不想对你生气。”

    温尔一直记得母亲说过的一句话，对待身边的人，第一时间要做的不是责怪，而是安慰。

    所以她在尽力避免一切不恰当的言辞，但看到他身上的伤时，她还是不免有些情绪出现。

    陈许凛眼眸微动，“可我觉得没关系，你对我生气也可以，而且你说得对，我不该瞒着你。”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你对我生气也好，起码看上去亲近点了。

    陈许凛总觉得，她在陈许冽面前的情绪要更加多样，这像是亲疏有别一样，他不喜欢。

    可温尔又的的确确做到了一视同仁，只不过不是每件事都能量化比较的，所以他和陈许冽都会觉得对方才是被偏爱的。

    温尔接过了他刚刚的话，“不止是我，还有陈许冽。你对他好，他该知道的，瞒着他不是为他好。”

    陈许凛抿了抿唇，突然问了句，“温尔，你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温尔头也没抬，依旧在专注上药，“不知道，暂时没遇到过喜欢的人，也没想过未来自己会喜欢谁，也许有，也许没有，没有就算了，反正不是必需品。”

    “那如果以后还需要选择，你还会选我吗？”

    “未来的事情，我不知道。”

    她从不给无法保证的承诺，至少到现在为止，她确实没有对谁有过心动，最多也就是短暂的触动，至于未来，她就更说不准了。

    所以哪怕问这个问题的人是陈许凛，她也只会这样回答。

    陈许凛没再开口，有那么一刻，他真希望自己能抛去那点可怜的自尊心，问她一句“真的不能看看我吗？”

    周围又安静下来了，陈许凛看着窗外，尽力忽略掉背后轻柔的动作，忽略掉上了药以后清凉的感觉，忽略掉心底那点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