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时隔多年后眉目长开身形抽条,但从屏幕上看到绘里世的第一眼时,凯撒就认出了她就是在他的记忆里烙下了鲜血淋漓的印迹的那个孩子。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再遇到她,公主与野狗的处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是德甲顶尖俱乐部万众瞩目的明日之星,而她在一个起初并不受重视的青训营项目里当工作人员。
爸爸死了,妈妈疯了,被从密不透风的乐园中拖出、暴露在了外面的风霜刀剑下,这种曾经得到过却又尽数失去的残酷,大概比从未拥有过更容易让人崩溃。
他饱含恶意地这样以为着。
并非落魄的流浪狗在功成名就后想要靠近落难却依然美丽的公主、谋求童话般完满幸福的重逢,对诸如爱、救赎和希望这些东西,他早已生不出什么温柔缱绻的情感,从一开始他决定接近她,就怀抱着想要伤害她的念头。
用虚假的爱意和谎言布下陷阱,靠近她、引诱她、捕获她,然后摧毁她。
在她伸手拥抱这束她以为是为自己盛开的烂漫繁盛的玫瑰时,用其下淬毒的荆棘将她刺穿,收获她彻底绝望崩溃的样子,她那么漂亮,哪怕是碎掉的姿态也会比普通人更美丽吧?声音会近似于玻璃做的风铃被摔碎时发出的清脆动听的声响吗?那会让他很有成就感的。
可现实和他的计划似乎出现了一点……好吧,是极大的偏差。
——对于他近乎上赶着一般的靠近示好,她根本完全不为所动,以至于让他怀疑就算是块木头,也会比她面对他的反应热切些。
他几乎感到了困惑。
明明和他一样遭受了世界的恶意。
明明从云端被迫摔进了现实的泥潭里。
明明没有了公主裙也没有了王冠,没有了城堡也没有了八音盒,这些为她装点簇拥起那层恍然不可直视的光芒、支撑着她的东西,她分明都已经失去了。
她该像他一样烂掉才对。
她该和他一起坠落才对。
但为什么、凭什么她看起来,依然是和那时候别无二致的明亮干净?眼睛澄明清澈,仿佛从未,也根本不会沾染上任何卑劣污秽的东西。
灰尘、污垢、诡计。
还有他的身影。
不算短的沉默过后,他张开手掌,低头看着掌心被捏爆掉的运动饮料罐锋利的边缘割出的那道伤口,血已经浸透了他的大半掌心,渗进掌纹里。
他开口,平淡地问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受童年时的经历影响,他对疼痛的忍耐阈值比普通人要高出许多,如果不是因为出血,他甚至不会注意到自己的手上多出了这么一道伤口,甚至懒得处理,赛后洗过澡后手上的皮肤泡得发白起皱,连伤口都看不见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在她开口时,血迹还处在被他的手覆盖着的位置,还没来得及向外蔓延。
“哦,因为你戴手套了啊。”绘里世随口道,“除了内斯有戴手套外,你们拜塔都只戴了袖套,包括上一场比赛时你也是。”
“……连这种细节都能注意到,”他的声音里重新带上了笑意,“虽然表现的很冷淡,实际上还是有在关注我吗?”
“我只是记忆力比较好而已。”绘里世看看还在止不住地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落的血,突然福至心灵,“虽然不知道德国有没有这样的说法,但在日本,因为地价便宜,所以像学校啦医院啦这种占地面积比较大的地方一般都是建在坟地上的。”
她用一种平静的鬼畜语调娓娓陈述道:“蓝色监狱有可能也是这种情况哦。”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凯撒是在那片诞生出辩证唯物主义哲学的土地上出生长大的这个事实了,他只是反问:“所以?”
“我的意思是,”绘里世说,“你这么让血到处乱滴,小心惹来不干净的东西。”
“啊,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引起你的注意,所以想用这种方式让你心疼一下我。”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这句话听起来卑微极了,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如普林斯所说的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凯撒,同时把这只鲜血淋漓的手递到了她面前,“帮我处理一下吧。”
其实绘里世觉得看血流的趋势,再流一会儿估计也能自行止住了,但随着他手掌的趋近而变得浓郁起来的铁锈味拂过鼻尖,她皱了皱鼻子,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现在的蓝色监狱每栋楼都有自己独立的医务室,她先把凯撒带进盥洗室冲洗掉那些干涸的血迹,发现伤口不算浅,但也没有到要缝针的深度。
先用酒精消毒,涂抹上止血杀菌的药膏,用纱布和弹力绷带包扎固定。
她帮他处理伤口时很专注,微微低着头,白皙的耳垂在发丝的掩映间若隐若现,看起来柔软异常,而他之前亲手触碰感受过,知道事实也是如此。
可又比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