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的行事风格,武安君随侍千年,还不清楚吗?”
中年文士轻轻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望向正上方那块偌大商君殿仅有的一扇天井,天光从井中透下一道光柱,恰巧落到他的身上。
“那道士下山,远赴极西之地,听起来是激荡人心的动作,但商君经略咸阳千年,若是有心管制,莫说是一个至人境界的大修士,就算是以蝇虫之微,又何能无声无息的飞出?”
“这么说君上早知陆玄去了三千凡国!”
白起一步踏出,眼睛圆睁,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你在这里,君上却不在......”
“所以,邾国穹窿山上的那个‘你’......那个‘郑安平’是.......”
“武安君还是不要乱猜的好。”
中年文士高坐在殿上,那里也是昏暗商君殿仅有的光下,自然地打断了白起的话,在身形庞大的白起眼中却有种莫名的居高临下的睥睨的感觉。
他微笑地看着白起。
“要我说,最后在穹窿山露面的人是谁,那便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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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玄离开咸阳只身重返三千凡国,其实从未做过能再遇到郑安平的打算。
但是既然遇到了,就不能辜负命运的眷顾。
对于强者来说,一生中功成名就的机会有不少,但快意恩仇的机会却未必能有很多。
爱与恨本就是稀缺的情绪,何况对于一个死宅的道士,爱一个人不容易,恨上一个人更是艰难。
回顾陆玄这一生,羁绊不少,真正恨得牙痒痒到想杀掉的人却是寥寥。
当年天门的斯命达算一个,而昔日作乱薛城的郑安平,是另一个。
坑底的“甘茂”踉跄着站起身来,他此时青衫破烂,七窍都有血流出,面目看起来堪称凄惨,而肉身甚至已有龟裂之状,但神情却还是镇静平常。
陆玄静静的望着他,若有所思道:“我在安平山上满屋子的艳史演义里翻到过,秦国故相百里奚,昔年证道之前曾被人天上地下追杀,最终遁于市井之中,觅得一张可以改变气机的羊皮,披在身上就连天人都可以蒙蔽。”
“你能在秦国的朝堂之上光明正大的出入,不仅是满朝朝臣,就连范雎这位与你素来相熟的大天人高手都毫无察觉,想来用的是此物吧......”
甘茂并未直接作答,而是轻笑一声,忽然将手伸向后背,仿佛从虚空中轻轻一扯。
只见黑芒闪烁,只一瞬间,站在原地之人的气机已完全变化,又过了片刻,黑芒消散,站在陆玄面前的,是一个面色苍白、手中捏着一张巴掌大黑色羊皮的郑安平!
穹窿山顶的景观已被方才的战斗破坏得惨不忍睹,遍地都是碎石巨坑,风里全是山石的齑粉,而郑安平面无血色,站在道士的面前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显然,即便扯下那张神奇的羊皮,先前那个伤痕累累的“甘茂”换成了看起来整好无暇的郑安平,但陆玄先前留下的伤势却并不会因此消失。
虽然还没有杀过真正的大修士,但陆玄其实有谱,先前那一连串的重击套餐,倘若没有系统傍身,就算是他自己也要被打个半死。
此刻强撑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郑安平,大概率只剩了一层血皮了。
不过他有些奇怪,眼前的郑安平似乎还没有赴死的觉悟,神情看不出半点惊惧。
道士眯起了眼,眼中的杀机开始荡漾。
趁他病,要他命。这是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该有的觉悟。
道士修长洁白的五指,轻轻捏到了腰间的剑上。
这是他下山前特意从嬴坤屋里取下的剑。
嬴坤虽为秦国的皇室子弟,但他的剑却并不如何华贵,只是一把天外玄铁锻造的朴实无华的剑。
陆玄试过,剑刃其实不算锋利,但好在剑身够重,正合他意。
剑如果太快,就不够痛。
陆玄作为一个道士,心地自然是比普通人更慈悲一点点。
既然直到此时此刻,郑安平还没有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那么他打算,让郑安平死前可以痛得更深刻一点。
人死如灯灭,但灭之前倘若挨过千刀万剐,也算是激情燃烧过一把。
道士的杀意终于酝酿到顶点,剑如箭矢,已搭在弦上,瞄准了郑安平的眉心。
而就在箭矢离弦之际,郑安平终于抛出了自己的底牌。
“杀了我,可就没有了踏足神人之路的法门了。”
道士浓重的杀意如同织出细密的大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