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狱室,只有一盏油灯,发出微弱光芒,摇摇欲坠,稍有流风,便将熄灭。
徐市打开铁门上的探口,让出位置,“他关押在此。”
嬴政借着微弱的光线,眯着眼睛向里望去,只见无障头发蓬乱,铁链穿透每一块骨头,血淋淋挂在铁壁上,整个身体都是瘫软的,如一滩烂泥挂在那里,令嬴政不忍直视。
徐市道:“怕他伤到陛下,是以,陛下还是留在这里问话最为安全。”
嬴政颤声道:“无妨!他能醒来吗?”
徐市道:“他是凶魔所化,自然没那么容易死,天上的神仙还要处决他,昭示天下,也不会让他轻易死去,陛下在这里问话,臣到上面等候陛下。”徐市说话虽然还很客气,但眉宇之间已毫无尊重而言。
徐市走后,只有赵高陪伴,嬴政沉默了许久,开口自语道:“寡人登基以来,那些仇家想要寡人死,对寡人进行数次刺杀,令寡人寝食难安,唯独遇见先生后,方觉安稳,睡得踏实,寡人为大秦一统,殚精竭虑,未有半点懈怠,一扫六合后,推行法令,书同文,车同轨,修筑万里长城,只望大秦固若金汤,永享太平,寡人何错之有,却遭余孽煽动污蔑诅咒,令寡人心寒。”停顿许久,继续道:“这天下都在传扬先生是李牧之子,是凶魔转世,可寡人不信,先生若是李牧之子,又怎会助寡人北击匈奴,平定骊山之围,南征百越之地,东定妖魔入侵,西抗摩揭陀国几百万大军,这都是我大秦不世之功,怎能是六国的余孽,即便此次通敌叛国,寡人仍是不信,天意不可违,寡人这般对待先生,也是迫不得已,先生莫要怪寡人啊!”
“世间传言……,都是……真的,我的确是……李牧之子,李障。”无障不知何时已睁开了一只眼睛,抬起头看向那个狱门上的探口。
嬴政闻言,身躯一震,他虽听到无障的回答,却仍不相信,老泪纵横,“不,寡人清楚,先生定然是不想让寡人愧疚,留给寡人杀先生的理由,知我者……,先生也。”
“我的确有过,刺杀陛下之心,那时,手无缚鸡之力,没有机会,杀不成,待到有能力之时,却是不忍,若陛下死了,天下又会陷入战乱,百姓遭受苦难,家仇与国难相比,我放弃了家仇,也深有体会,能力越强,责任就越重,背负的唾弃便越多,西征前,陛下的胸怀,令障折服,这华夏的君王就该陛下来坐,那六国之君没有资格,障的愿望与陛下相差不多,便是想摆脱天界的控制和屠戮,还天下人的天下,怎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欲收割华夏亡灵,障势单力薄,斗不过天,阻挡不得,才有如今的局势,陛下不必愧疚,障的确是乱世之臣,罪有应得。”无障每一句话说的都是有气无力,却字字清晰。
嬴政双手狠抓着窗楞,望着无障,“寡人虽保不了先生,但寡人死后,会将先生的灵位摆放在身侧,葬于这骊山。”
“身后之事,陛下已不能左右。”
嬴政忍不住问道:“难道先生就没有办法了?”这是嬴政来此最想问的话,也是心存的希望,接踵而至的事件,他已经嗅到了亡国的气息,他不甘心这江山就此破碎。
见无障垂下头许久,似乎昏厥,嬴政得到了答案,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小高子,回宫吧!”
……
嬴政三十七年十月葵丑,始皇不忍看到无障处决,离咸阳出游,左丞相李斯随从,右丞相冯去疾留守都城,少子胡亥爱慕从之。
至平原津而病,经沙丘平台,骤降暴雨,雷声轰鸣,一条蜃龙盘旋上空,等待吞噬即将成熟的祖龙气运。
嬴政久咳不止,鲜血吐了一地,赵高看出嬴政大限将至,一反常态,没有去请丞相李斯,而是遣退宫女,挺直了身子,慢慢站到了床榻之侧,目视着嬴政吊着那口气。
嬴政瞪着赵高,“快去……,请丞相。”
借着雷声,赵高面露阴沉微笑喊道:“陛下说什么,听不到。”
嬴政提高了声音,“快……,请……,丞相……”
“还是听不到,哈哈!”转而俯下身子,在嬴政耳边用男人独特的嗓音低声道:“陛下这会儿体会到了什么叫孤家寡人了,一扫六合又如何,丰功霸业又如何,还不是难逃一死,先生说的没错,人生来平等,凭什么我就是奴才,你是主子,那雄才大略谁没幻想过,这皇帝我也可以来坐。”
嬴政提着怒气,“阉人!”
“哈哈,陛下有所不知,先生早已让小高子做回了男人,陛下日夜操劳,无暇雨露,可是小高子替陛下打理这后宫,那些爱妃,哪个不是春光满面,心照不宣。”
嬴政面目狰狞,“你……”又是吐出一口血。
“哎呦,陛下切不能动怒啊,这血吐一口,便少一口,陛下还没有听完呢。”赵高已完全处于癫狂状态,“先生太过高明了,自从他入朝以来,一件件大事,看似开疆扩土,空前强大,但实则外强中干,劳民伤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