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也不想听!你放开我!”
他钳制住她,迫使她听下去:“你以为我当初为何看得上你?多亏了你的那味古怪的药,也多亏了阿恒将你我的酒杯调换了……从第一夜起,同你在一起的每一夜,我体内的毒性都会逐渐缓解!”
凤筠不再挣扎。
她眉心拧起,似是依旧感到困惑。垂下眼帘,她好像努力在回忆中翻找着什么。
“在围场那日,原本也无需你开口……自那药性结束之日起,我便一直想找机会,跟你提出结束交易。恰在此时,你竟主动提了出来……当真是省了我一桩麻烦事。”
凤筠缓缓摇头,最初的愕然消散后,眼神化为一片空洞。
记忆中,之前被她忽略的、不以为意的违和之处,都得到了解释。
难怪他明明不喜欢她,自第一夜的意外之后,又继续同她百般纠缠。
难怪他提出要同她“各取所需”,费尽心机引她上钩,甚至不惜主动示弱,让她随意报复。
难怪当她提出一切结束时,他会那么欣然接受,一副释然的模样。
就连他的面色,他的体温,同两人相识之初相比,也都正常了许多……
她怔愣半晌,迟迟回不过神来。
原来,这就是两人间一切过往的真相?
她竟只是一味解药?
就连那些偶尔的温存、快乐,原来也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梦?
他从头到尾,不仅是对她半分情意也无,更是将她蒙在鼓里,怀揣着的别的目的,将她玩弄于掌股之上。
可笑她竟然一步步深陷,甚至还一度有过错觉,觉得他也对她有一点点动心。
见她久久不再有反应,段少允松开对她的桎梏,退开几步,又拾起地上染血的匕首,重新递到她手边。
“我利用了你,你若是有怨气,大可以对我撒出来。可今日我把话放在这,若是我以后听说你再为难玲月,那便休怪我不客气!”
凤筠依旧没抬头看他。
可握着匕首的骨节已然泛白,出卖了她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她将利刃猛地举起,却在刺入他的胸口前生生停住。
她的手战栗不已,再不复之前的狠辣果决。
“段少允……我当真佩服你……真的……”
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
“你可知道,当初我得知你中毒,是真心实意为你焦心。你记不记得我曾亲口说过,要带你去找我师父解毒?该说你蠢还是聪明?别人对你好时,你甩脸子不要,结果到头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你跟我说你就图这个?”
她摇了摇头,越想越觉得可笑。
“你把你自己给心上人守了一辈子的身子都赔进去了,值得吗?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令你无比痛苦违心吧?你这又是何苦?天生喜欢犯贱?”
她的质问,段少允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他今晚当真是被她气急了。
他本以为,拿出最能贬低对方、最能戳对方心窝子的话来予以回击,哪怕那些话都是谎言,可只要能打破她的洋洋得意,堵住她那张可恶到极致的嘴,便是大获全胜,大快人心。
可当他看到她通红的眼眶,带着几分困惑和怨恨的目光,以及凝在半空、颤抖不已的匕首时,心里却隐隐感到不对劲。
他努力地想感知到心底哪怕一丝胜利的喜悦,可却一无所获。
相反,一种焦躁感攫住了他的心。仿佛自己在懵然无知的境况下,搞砸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是啊,她曾提出过,要带他去找她师父,为他解毒。
甚至在他毒发时,她还曾夜探行宫,将他从冷水中拖出来,喂他喝下解药,又抱着他给他取暖。
那段记忆已过于久远,现在想来,竟像是一场梦。
那时她还满心满眼都是他,总是像一只为非作歹的狐狸,狡黠而自得地使出浑身解数招惹他。
那时的她,总是带着笑,戏谑的,挑衅的,诡计得逞时耀武扬威的笑……以及只对他一个人露出过的、明媚到毫无遮拦的笑。
记忆中她的脸与此时的她重叠在一起,竟是找不到一丝相像的地方。
他本以为,她浅薄寡情,朝三暮四,如今她和那小倌正情投意合,那番拿她当“解药”的说辞,无非只会挫一挫她的锐气,杀一杀她的威风,让她休想再拿当初两人在一起时的事情来羞辱他。
这套说辞果然有效,甚至比他预期的有效太多。
他从来没在凤筠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以至于他立刻移开了视线,仿佛一刻也无法忍受她那样看着自己。
她不应该总是无坚不摧,满不在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