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江东,细雨淅淅沥沥。
亭台楼阁笼罩在烟雨迷蒙中,勾勒出一幅极具江南意蕴的画卷。
若有文人雅士想是会俱怀抒意一番,此刻孙权却没有丝毫心情。
净白的面颊上,两行泪水坠于碧眸之下,泪痕还隐隐清晰可见,之前是悲伤现在是惆怅。
孙策死了,就在一个时辰前。将这人心动荡的江东推到他手上后,便甩手欢快的去找他们的老父亲孙坚了。
只留下一个年方十八的少年,哭晕在他的病榻前。
孙权心累,整日吐槽十万不行,现在好了,你行你来。早先还不如吐槽曹操和刘备的好。最起码身边的文臣武将是好用的。
现如今,除了孙策留下的一批需安抚的旧文武,孙权几乎就是个光杆司令。
为了不让自己过于被动,孙权决定先把孙策的首席内政大臣张昭拉拢住。
张昭字子布,徐州彭城人,习《左氏春秋》,当世名士。少年时与琅琊人赵昱、东海人王朗一道闻名,文章深得徐州才士陈琳追捧。
孙策征战江东时,张昭恰避难于此。感念孙策顾拜之情,出仕辅佐。而孙策对他也极为信任,将文武之事都委任他。
所以对于眼下的江东来说,张昭的话其实比他应该更管用。
但孙策临死前却又对张昭说:“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虽然这是为了笼络住他的心,让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却让孙权的心境悬浮起来。即使张昭当面拒绝了,可还是得等他亲自过来,确立主从关系才行。
然而等待恰恰是最令人不安的。
扭头望着阁楼外的蒙蒙细雨,孙权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公,朱然在阁外请求面见!”此时一名青衣仆从外间过来恭敬的向孙权禀报道。
“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让他进来!”
“唯!”
孙权努力让语调悲伤,讨逆将军新丧,孙氏众人尽皆悲戚,孙策往日里对孙权也极为照顾,此时悲伤难以自持,才合乎情理。
仆从纷纷退下,不多时,一名身着士子素服,束腰綁腕的英武少年缓步行到堂内,拱手向上首位的孙权行了一礼。缓声开口,“仲谋唤我前来,可是有吩咐?”
来人不是旁人,乃是孙氏宿将朱治养子,与孙权一同读书且交情甚笃的朱然。
互相对视,朱然被孙权那碧眸投射来的幽芒震撼的心惊,但凭借多年的相处,他还是坚定的等待着。
“义封,我能信你吗?”
半晌,一直默默盯着朱然的孙权忽然开口问。朱然也是一愣,但旋即目光更加坚定看向他,肃穆认真道:“然愿誓死追随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然不笨,情知孙权此时召他必然有要紧事嘱托,没必要再假装矜持。说完,俯首拱手的他便要伏跪在地。却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前的孙权,稳稳托住。
抬头看向孙权,只见他神情凝重,“义封,时局危及,需你镶助!”
“主公尽管言语,但有所命,然必肝脑涂地!”
点点头,知他此时已经心有决定,孙权也不再废话,当下直接道:“兄长临终前将江东托付与我,然而如今吴中世家与诸将皆在观望,我若想平稳过渡却不得不防!”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珏,递给朱然,“我也不与你推诿,出府后,持此玉珏去寻潘璋,令他集结人手在府外潜伏。傍晚之前,我若还未出府,亦未遣人通知他,则直接冲进来!一切罪责自有我在!”
朱然眸光一凛,慎重接过玉珏。接着,孙权直接把住他的手腕,沉声继续道:“此事后,你便立即披甲回府拜禀汝父,请他领兵关闭吴中四门,没有我的命令,务必不让任何人进出!”
抓朱然的手不由用力,孙权格外慎重:“烦请转告君理公,其追随孙氏征战多年的功勋,权很是感念。昔日举孝廉之恩情,权更铭记于心!”
心下震惊,孙权这番托付恐怕是有所警觉,面上露出担忧,朱然不由轻声道:“不如我将事情告知家父,请他直接领兵来将军府,主持时局!”
“不用!”缓缓摇头,孙权凝声,“眼下局势尚不明朗,或许兄长的这些旧吏和吴中世家,也都在等我表态。况且公瑾大兄此时尚且领兵在外,他们不敢乱来!”
看向朱然,“你先将此事告知朱将军,请他务必要确保吴县安全!”
默默颔首,朱然闻言也不再多说,拱手退步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重新回到榻座上,孙权不由轻叹一口气,希望他这样可以先笼络住昔年追随父亲孙坚的老将们。
朱治丹阳故鄣县人,早年便追随孙坚南征北战,后来又劝说孙策攻伐江东,对于孙氏的感情,应该比对孙策个人要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