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闲酒,惹出这么多官司,全是茶余饭后的谈话,都是别人咀嚼过的馍馍,拾人牙慧,说重复的话。贾云龙并没有彻底绝望,但他的希望,却像一抹斜阳,隐晦在浅浅的河流里。他将如一片泛黄的秋叶,随时飘落到时间的河流里。
车西洋那些年赚了不少钱,整把整把递给沈秀娥,这个女人虽识字不多,但却享尽了天福,车春旺借钱的时候,从不到车西洋家里,沈氏刁钻且刻薄,钱是借不到,话说得特别难听,所以车春旺只能到离家不远的屠宰场去,还得瞅准了沈氏不在场时候,这种时候,通常在两个阶段,一是大中午,别人都上工去了,沈因为家里缴钱给大队,她通常这个时候睡午觉,她有这个习惯,一天不睡,就半天没精打采。二一个时间段就是夕阳坠地之前,那段时间,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烟火漫卷时刻。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太阳疲疲软软,就要躺进沟里,车春旺就像只哈巴狗,缩头缩脑,边走边瞧往车西洋屠宰场而去,那里血腥恶臭难闻,就算是在秋天里,绿头苍蝇一抓一大把,血水污浊到处都是,牛皮羊皮,像干鱼又如耶稣被钉在墙上或挂在篱笆上,要的就是风抽日晒。
车春旺就是把漏勺子,钱到手,饭到口,只要一有钱,他就喜欢去潇洒,除过到小桂花那里吃一嘴,还会整些酒菜,改善一下伙食,酒通常一次喝半瓶,菜至少一碟,这算是节约的,最低消费,小桂花很脏,恶心人,却总有那么几个喜欢,就算是生蛆下吒,他们也不计较,这就是萝卜,它不及西红柿好吃,但也能解渴不是?
“俺小爷,正忙着呢?”车春旺嬉皮笑脸。
“你又有啥事?”车西洋抬下眼。
“家里已断顿了呗,找你救救急来啦!”
“你当我印钱呀?你看我一天到晚忙得四条腿不沾地,又能挣几个钱?大队生产队哪个地佬爷来了,我不得往板整里伺候?人吃吊盘着,能剩几个大子!”
“俺小爷,你说这话,我咋这么不爱听呢?你的底底细细我不知道?俺小娘一年闲到头,还有俩孩子,全靠你一个人,是不假,可你能耐大了去了,在我们耿圩大队,除过了望哨,就你这儿最肥了,钱整把整把交给我小娘存着,当我不知道?就你早几年前,做的那些事,蒙得了旁人,蒙得了我?我是谁呀?我是车春旺,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那牛宝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愿意旧事重提?狗吃倒头饭,各人心中有数,恐怕李默海死得不清不楚吧?别看这事都过去好几年了,要是公安局知道这其中奥秘,我估计那个案子十之八九得推倒了重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懂得!俺小爷,得凭良心做事,哪一次借你钱,我没还上?我就这烂命,愿赌服输,哪一次不写借条?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借钱就借钱,你给我扯这闲篇干什么?”
“这叫旁敲侧击!”
“你要再放屁,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这个庄子上,除了我这儿,你到别处,能借到钱吗?门图江那儿有,你借得来吗?”
“咋还生气了呢?咱爷俩谁个和谁个?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就那么随口一听!说着玩!”
“你呀,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主,那里有笔,写条子!”
“俺小爷,这不是逼人下不下来蛋?不待这样讹人屎吃的!兔子急了,可是会咬人的!”他写几下,圆珠笔居然不下水,甩几下,再写写,又下水了,“对待你亲侄你就抠吧!我脑后可长着块反骨,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反水了!俺小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也别怪我,梁山不是想上的,被逼的!”
那一刻,车西洋才意识到:车春旺并不是熊包,但一条计,就在他心中形成,此贼不杀,总有一天会掉坑里,他接过纸条,看一眼,装口袋里,从裤兜口袋中,抓出一把大团结,刷刷刷扔出五张大团结在桌上,“你能走了!”
“不对吧?俺小爷,借条上我借的可是一百,你给我五十,算几个意思?”
“我甚时间同意的?得寸进尺!”车西洋更加意识到:这泼皮无赖不能留了,就重新拿出借条,仔细一看,可不是?刚才大意了,这是狮子大开口呀。收了借条,重新掏出钱,又数五张扔桌上,“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那可不一定,凡事都有个例外!再见,我会还你的!再有力气活,吱一声,多做些就是了,咋还跟割肉似?”
“你就使劲作吧,非作一头紫疙瘩,你就老实了。”
“如果真有那一天,命里该有的,躲不过去,我认了!再见!”
车西洋咬牙切齿看着他背影。
车春旺这边走出屠宰场,那边立马耸耸望,曾经的胆怯、绝望、心碎神伤,立马像披在身上的衣服,被他轻松抖落到地上,他大步流星走进小桂花那个破败丑陋的院子里,那嗓门像山炮,不断轰轰,震天地响,更像个霸道的男人,回到自己家里,“你死哪儿去啦?赶快给老子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