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房门就被敲响。
小多从账册堆中抬起头,揉着睡眼去开门,被外面的几十个大汉吓了一跳。
“这么早?”
江生站在阶下,满脸堆笑道:“他们急着买股。昭昭姐醒了没有?”
小多本想叫昭昭,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指着天边没露头的太阳道:“且候着吧,再急也不能耽误我家小姐休息。”
江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眼睛不禁往门缝里瞟。大户小姐都娇贵,昭昭竟然就在账房里睡着了?
小多挡住他的视线,“我家小姐昨晚看账册看到深夜,精力过耗。今日会起来得晚些。”又从兜里掏出一块碎银,装模作样道:“江管事,劳你去街上的中药铺里买罐熬好的药回来,她有天生弱疾,日日都得喝那个。”
江生收了钱:“药方是什么?”
“重楼忘忧,雪见忍冬,无患子马蹄,莲子心王不留行。统统一钱。”
江生竖起耳朵记下,笑道:“哥儿,光是这些药用不了一块碎银。”
小多淡淡挑眉:“最要紧的是加两钱人参。有上党的就用上党的,千万别用高丽的次货,我家小姐喝不得那个。”
江生被唬住,赶紧去街上找帮忙熬制的中药铺子。
他走了,门前几十号汉子却还在,眼巴巴地望着小多。
“哥儿,你是新东家的长随不?”有人小声问,“咋称呼你啊?”
小多合上门,坐到阶下的大石头上,张口就来:“我姓郭,你们叫我小郭就行。”
云州人口音重,郭和多叫出来是一个音。众人围在他身边,笑道:“小多哥,这买股的事儿……”
小多不冷不热道:“规矩不都说了吗?看才选用。”
中华汉字博大精深。谁不晓得实际上是看财选用?
立马便有人问道:“小多哥,二十两够不够?”
卖力气的工人攒不下什么钱,二十两几乎到顶。小多眼珠转了转,笑道:“是现银呢,还是立契用将来的工钱抵?”
那人气势熄了一半:“八两现银,十二两用以后的抵。”
昨晚昭昭把话说得冠冕堂皇,调子起高了,小多没法直截了当地问众人都打算出多少。
他笑而不语,意思都写在眼睛里。众人不傻,又有人道:“小多哥,我出十两现银,十五两抵银!”
纷纷杂杂,吵吵嚷嚷。小多听他们把价喊得越来越高,冷淡地摆了摆手:“你们把我家小姐想成什么人了?谁差你们那三瓜两枣?我家小姐惜才,让你们花钱入股只是为了看看诚意。”
众人喏喏答是,生怕惹了他不痛快。
江生端着药罐回来时,正好见到小多被众星捧月,大马金刀地坐在石头上,笑着磕花生,已然和他手底下的伙计们打成一片。
江生眼神微冷,很快又堆着笑走上去:“哥儿,药买回来了。现在叫昭昭姐起来喝吗?”
小多接过药罐,道:“不急。你有婆娘没有?麻烦她去调个女人洗面的茶米水来。”
“没婆娘。”江生皮笑肉不笑,“我去弄也是一样的。”
江生晓得小多这是故意支开他,借机与伙计们多打打交道。他心中冷笑,将来怕是有的斗了。
没一会,江生端着枣木盆回来了。这次他并不经过小多,而是悄悄走到了账房门前,敲了敲门:“昭昭姐,账册上还有纰漏。等您什么时候有空了,我细细与您讲。”
屋内,昭昭已经醒了。她昨晚躺在梆硬的长桌上睡得浑身都疼,起来后又一头扎进了账册堆里,正有许多理不顺的地方。
江生来的正是时候。
“进来吧。”
江生回过头,见小多被一群人围得密不透风,连被偷了老巢都没发现。
他不屑一笑,进屋时又换了一副嘴脸,恭恭敬敬地将枣木盆放到矮几上。
“昭昭姐,我知道您累了一晚上,自作主张帮您熬了药,调了洗脸水。”江生堆笑道,“您赶紧歇歇吧。”
昭昭从账册堆中抬起头。
晨光熹微,透过窗纸落在昭昭稚弱的脸上,水灵灵的眼睛因为疲惫带了几分懵懂。
她漱了口,用茶米水净了面,白净的小脸显得越发出彩,整个人像只孤僻又柔软的猫。
江生看得心痒痒,不由腹诽道,昨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没发生点什么,这小女娃也是个毫无顾忌的人。要么是早与那长随有了点什么不干净的事,要么是蓄意给男人机会。
他想得腌臜,脸上却没露出半分来,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昭昭姐,这些账目您怕是不能全部看懂。我可以在旁边陪着,您有疑问直接问我。”
昭昭眼里浮出一丝讥讽,很快就掩下去了。她抬手,江生立马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