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李医生,咳咳!!”
病床上的妇人头发花白,面上无一点血色,因着咳嗽,嘴角还渗出血丝来。
高丽萍抬手招呼着李峰,因心中还有事情未完,还有话没说,所以脑袋也强撑着起来,离床半尺。
李峰上前而后握住高丽萍的手,示意她安心。
同时又拿起床头的一块干净纱布给高丽萍擦了擦出血的嘴角。
“哎。”
李峰应了一声。
“……我知,知道自己过不去了,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咳咳!
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鸢儿,李医生,你是个好人,我本不该麻烦你……”
高丽萍说这一句话都断断续续的,脸上血色尽去,语气苍白无力。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为着我的女儿,我必须求求你……李医生……
我知道现如今我的所有钱或许……咳咳,或许所有钱不足以支撑到我的鸢儿下次醒来,但是能撑一天是一天吧……
如果真有那一天,没有钱了,我知道你也难做……你若是把我的鸢儿扔,扔出去的话,我也不会怪,不怪你的……”
高丽萍说到此处,眼角涌出清泪来。
“……李医生,这些年多谢你了,至于我的鸢儿能不能好……我也只能,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完这句话,高丽萍连看人的力气也没有了,脑袋重重的摔在了枕头上,眼睛微微眯着,将目光落在病房的天花板上
“鸢……鸢儿,不要怪妈没用,妈,真的……真的撑不住了……
你醒来后不要,不要怪妈妈,怪妈妈没有一直陪你,我去找你父亲……
咳咳!!”
病床上妇人的目光已经渐渐涣散,黑眸逐渐扩大,可仿佛又看见了什么让她惊讶之事,嘴唇动了半天,又说出话来。
“……老林啊,我没有照顾好我们,我们的鸢儿……”
“……老林,你来了?”
病床上的高丽萍又抬起另一只手向空中挥动一下,忽然就笑了。
“高女士?!”
李峰听着病床上的人已经开始呓语起来,他的心也很难受。
“老林,你若是……泉下有知,有知的话……你保佑我们的鸢儿,保佑我们的鸢儿快点好起来……”
“老林……”
“…唉……”
“我没用啊……”
这是高丽萍在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是来自一个母亲的叹息。
眼前的事物逐渐模糊,她已经看不清洁白的天花板。
耳边的声音有些嘈杂,似乎是李峰医生在叫她,又似乎是这几天陪着她的一些护工人员。
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很多林鸢的画面。
从林鸢上大学的时候一直到高中青涩懵懂,再到初中乖巧懂事,最后到小学活泼聪明,再到林鸢幼儿园之时……
鸢儿小时候就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有时候说的一些话她都听不懂。
也不知她从哪里看来的三官大帝,什么神识,精气神之类的。
还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胡话,说是她做梦知道的。
小时候的鸢儿听话,也很少生病,怎么如今就会得了这样的病??
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无用,是她没有照顾好鸢儿。
林鸢的身影由大变小,由青少年变少儿时期。
然后再变小,变成了襁褓时期。
那时候小小的一个肉团子乖乖巧巧的躺在她的怀中,小肉团子的一举一动一哭一闹都牵动着高丽萍这个母亲的心。
再往之前,高丽萍似乎看到了鸢儿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候。
她鼓鼓的肚子……鸢儿在她的肚子中玩闹,又踢又踹的,异常活泼。
再往之前……
高丽萍不认识。
她面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老人独自坐在门槛上似乎是在等着子女归来。
紧接着让老人的脸快速变化,变得年轻起来,到中年时期,到青少年时期,再到孩童时期,一个小男孩儿在田埂间奔跑。
那小孩儿再缩小,在一个妇人的襁褓之中。
再紧接着,襁褓之中的婴儿模糊着变成了一个中年妇人的样子。
高丽萍又看着那中年妇人在扫地的同时变得年轻,再到少年时期,再到孩童时期……
紧接着那中年妇人又变了一个人……
如此这般就像是过电影一样,
同时这些人的穿着由现代服饰逐渐变得复古起来。
……到民国,再到古装,再到连高丽萍都看不懂的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