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渐渐喧嚣起来。
这处住的多是贫民,沿街叫卖的摊贩比城南官员集聚的那处多得多。
陈氏最爱热闹,当即便撩起车帘往外看去,“还有卖嫩莲蓬的!”
陈氏惊喜地让人停了马车,自己下去走到摊贩面前亲自挑选起来。
奚应芷一直注意观察着周边,见状心中一紧,也停了马车准备跟着下去。
不过在她翻找羃篱出来的那会子功夫,奚应雪动作比她更快,先她一步凑到陈氏身边。
“祖母,莲蓬乃贱物,当心吃坏肚子。”
陈氏皱起眉毛白了她一眼。
这个大孙女,说话也太不中听了。
那摊贩也不乐意了,“姑娘说的什么话?你平日吃的米饭还是大粪浇出来的,也不见你嫌弃。
我这莲蓬都是池塘里养出来的还成贱物了。不买你就闪开些,少在这碍眼。”
“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如此冲撞我!”奚应雪怒气冲冲踹翻了他的摊子。
陈氏脸一沉,还没来得及发火,斜街边的巷子里蹿出一伙地痞乞丐,吱呜叫着冲了过来。
奚应芷暗叫不好。
那宁书元原本定的是在旁边的街道制造混乱,让陈氏挨打受伤,再让奚应雪趁乱为救陈氏受一回伤好便去陈氏信任。
奚应芷一直记挂着那件事,压根没想到还没到宁书元所说的地方,隔了一条街还会有危险。
方才她只顾着看奚应雪的热闹,离陈氏还有一段距离,这会若冲过去,怕是讨不了好。
可若就这么放任不管,不就让宁书元算计得逞了吗?
更何况以陈氏的身子骨,真挨了这一下能不能扛住还要两说。
眼看那帮乞丐举着棍子正在乱砸,就要砸到陈氏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奚应芷忽地扯下身上的钱袋,抓出里头的碎银子往人群中丢去。
“捡银子了,捡银子了!”
为首的王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眉心,正要骂娘,就见到一阵银晃晃的光。
身边的人都停了下来,口里吵嚷着天上掉钱下来了,推搡拥挤着王力险些跌倒。
低头一看,真就倒吸一口凉气。
地上洒满铜钱子,还夹杂着一两块晶亮的银子!
这这这!
“操你娘的,滚开点!”
王力嗷地一声丢了手中的棍子,仗着体格子将身边挤出一个空白的圈,蒲扇大手飞快地在地上扒拉着。
至于谁谁谁让他去打劫某个老妇人?
王力早就忘了个干净!
奚应芷趁着众人都愣神,慌忙跑上前去拉着陈氏快步往马车上跑。
奚应雪被这变故打得措手不及,正要去扯陈氏的袖子不许她走,身后的摊贩却不依不饶抓住了她的胳膊。
“等等,你掀了我的摊子就想走,哪来的好事!”
摊贩凶神恶煞冲她张开手,“不赔我一两银子休想走人!”
奚应雪大怒,一巴掌扇到摊贩脸上,“好大的狗胆,连我都敢讹!”
奚应芷刚坐到马车上,转眼便见着这一幕,当即大叫不好!
她这个嫡姐是嚣张惯了,在奚府无人敢忤逆她,就算在庄子上也有一个知意挡在她前面。
以至于她对人性的恶缺乏了最基本的估量,还以为面前的摊贩是奚府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下人奴才呢。
果然,那摊贩挨这一巴掌,更加凶相毕露。
揪着奚应雪的发髻,冲她脸颊啪啪连扇四五个巴掌,一边扇一边污言秽语地骂道:
“狗娘养的臭婊子,耍横耍到老子面前来了,也不打听打听你爷爷我的名字,这条街就没人能横得过我!”
扇了巴掌尤觉得不过瘾,抓着她的头发逼迫她仰起脸,冲着她连吐了三四口唾沫,直将奚应雪恶心得连连叫唤。
“嫌老子的莲蓬下贱入不了口,如今连老子的口水都吃过了,一口口水十个子,给老子拿钱来!”
说着便伸手朝她腰间摸过去。
奚应雪这下终于怕了,死命去阻挡,口中也大喊道:“祖母,二妹妹,快救我!”
奚应芷自然是不想去救她的,今日的事情本就是她自己招出来的,就算有苦也该自己受着才是。
更何况,方才被银子和铜钱吸引了注意力的乞丐们俱都捡完了钱,这会见一个年轻小姑娘被摊贩揪着轻薄,俱都笑得不怀好意地凑了上来。
奚应芷若是不自量力去帮忙,只会引火烧身。
奚应雪哪见过这样的阵仗。
在她眼里,男人都是如谢文渊一般彬彬有礼,要么就是和奚松一样看起来虽然凶,可在她面前却每每都会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