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嘈杂的声音像潮水般悉数褪去,方意绾的世界只剩下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急促且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有宫人贴着墙边小跑进殿的声音骤然乍响,方意绾也终于从混沌的状态之中抽身而出。
她抬起头,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宫人跑到长顺公公的身边,又眼见长顺公公在大惊之下,快步走到太子殿下的身侧,俯身低语,而后——
“什么?!”
太子殿下的声音裹着浓浓的颤意,重重砸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江听淮仅用了一瞬,就控制好了脸上的表情,只眼神中的震颤还分外真切。
他微微侧头,将声音压得极低:“你……再、再说一遍??”
表情看似镇定,实则……
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短短五个字的话音里,中途都险些无法继续,尾音还高高上扬,带着明显的颤抖。
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死感。
长顺公公心下的焦急并不比这位年轻的太子殿下少,直想立即就追出门去,闻言也顾不得斟酌措辞,只道:“下面的人说,小殿下带上婉妃娘娘与锦书殿下一起,逃走啦!”
了尘和钟承望那几人的功夫实在了得,即便各自都在“负重”前行,也丝毫不影响他们逃跑的速度,宫里除了胥九那几个人能勉强跟上,其余的人只能望尘莫及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越走越远。
可坏就坏在,小家伙那个“功德商城”里的货品实在是千奇百怪、花样繁多,轻功了得的那几个暗卫刚一靠近,小家伙就不管不顾地迎面撒上一大包药粉……
几人当场便晕了过去!
长顺公公的心早就已经跟着小家伙飘到了宫外,脑子里不停闪过几人在外面受尽苦难的模样,在这般庄严肃穆的地方,他第一次没能忍住心底的想法,回头狠狠剜了方意绾一眼。
江听淮目瞪口呆。
江听淮如遭雷劈。
他……崽呢?!
他那么大,那么圆,养得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崽呢?!
睡个午觉的工夫……就丢啦?!
他们明明已经为此安排好了一切。
——为防患于未然,令婉妃在禁闭的期间内重新掌握一款新的字迹;针对可能出现的各种证词,准备了十余名说辞截然相反的人证;如若实在不行,他手中还有一则诏书,上面说明了他们的父皇早就已经在小家伙的坦白之下,知晓了全部实情,并封小家伙为明澄公主,待征战回归之日,再举行大典……
他不过就是为防那几个江湖中人不遵循常理,被小家伙提前发现端倪,因此才没有将全部的计划告知几人……
他们就这么水灵灵地带着小家伙跑了?!
江听淮伸手在龙椅上重重一拍,豁然起身:“先将这二人关至大牢,择日再审!”
信王和景王二人还在一旁蠢蠢欲动,他得先去替他的崽扫平风险!
……
不知内情的几人已经跑到了城外。
了尘几人带着小家伙一行寻了处隐蔽的角落休息,等易了容的巫乐咏买好马车,回来与他们汇合。
即便没有亲自下地逃亡,方思婉和林锦书两人还是因过度的紧张,而不停喘着粗气。
等到呼吸逐渐转匀,她才想起要问小家伙这番举动的缘由。
“我、我们……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跑出宫啊——”
方才她还在星霜殿新设的佛堂中抄着经书,小家伙就突然带着那几个人破门而入,手里还攥着同样一脸迷茫的林锦书,刚一进门,就急吼吼地让她换上方便行动的衣衫,快速跟她离开。
她一路上都在等小家伙的心声解释缘由,可小家伙一直都在忙于监测周围的动静,一息都未得空闲。
但……
这么问着,其实她的心底已然有了问题的答案,只是她心底的恐惧太甚,半分都不敢朝着那个方向去想。
江映澄蹲在地上,闻言浑身一颤,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
【唔……】
她缓缓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双手托腮,周身散发出一股恹恹的气息,心声听着就很是困扰。
【这要怎么说呐——】
她担心母妃还对她的生母抱有骨肉亲情,不想让这件事过度影响母妃的心情。
可——
【要、要是母妃一直被蒙在鼓里,不能在路上提起警惕……】
江映澄的双眼一闭一睁,眼底的神色就由迟疑变为了坚毅。
她还是要告诉她的母妃!
她抬起头,直直看向她的母妃:“澄、澄澄听到太监们说,说……说姨母她敲了登闻鼓,要状告母妃偷换了我和锦书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