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浩荡,圣德昭彰,臣李成梁谨以辽东铁骑,千里驱驰、荡平漠北事,具本上闻。
辽东精骑三千,携百日粮秣,自广宁卫出塞,循阴山北麓潜行七昼夜,计自出师以来,凡三十日,转战二千四百里,踏破五十三部,阵斩一万一千四百余级,今漠北诸部震怖,
此皆全陛下神武布于四海,将士用命,阵亡将士,六十五人,伏乞天恩,一请犒赏有功将士,阵亡者加三级抚恤……二请敕建忠烈祠于广宁,以慰英魂……臣顿首再拜,谨将缴获金狼头箭囊一具、蒙古万字甲胄三副随本进呈。惟愿圣主威加朔漠,胡尘永靖。臣不胜惶恐待命之至。
大明万历七年 九月十五日……
辽东总兵官臣李成梁谨奏。”
整个请功奏疏上面,李成梁没有给自己请功,可是,不请功,才是真的请功。
万历七年,九月十八。
这封大捷奏疏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北京城下。
朝廷获悉蒙古土默特部与察哈尔部的联合,过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两个联合的大部落准备工作还没有完成呢,就被李成梁偷了一次老家,可见告诉世人一个道理,无时无刻都要整装待发,只有这样机会来了,才能快速把握。
乾清宫中。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手指不断地敲打着御案,与往常不同,没有节奏,也不难看出此时年轻天子有些情绪化了。
能让大明天子,有火不能发,有气不敢出的,也只有此时站在下面侃侃而谈的海瑞了。
海瑞是真的执着……
自从,天子开始要钱,要人,下旨备战以后,皇帝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冒险主张,这让张居正为代表的内阁都服软了,户部兵部认真的做着统筹,粮食军械不断地往北方送去,要打持久战呢。
可海瑞还是在劝阻皇帝陛下地路上。
奏疏是三日一封,每次逢朝,都要提及一二,在最初地时候,还有诸多官员附和,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跟着海瑞一同劝阻皇帝的,也渐渐放弃了想法。
此时的朝廷,只有海瑞一人还在主张止战的立场。
换成正常人,现在朝廷银子也备了,兵马也调了,事情都已经做的七七八八了,都知开弓没有回头箭,也该放弃了,可海瑞终究不是常人,他还一味的请求皇帝陛下收回主张,签派使臣前往土默特部,尽可能避免长期对峙……
而自从开始部署以来,朱翊钧便再也没有单独召见过海瑞,说实话,他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怵的,不是害怕辩不过海瑞,而是怕,海瑞把话说重了,他下不来台,自己也下不来台,造成两难的局面。
这次召见,朱翊钧也是觉得时机成熟了,才想着找海瑞开诚布公的谈论一番……
在海瑞的又一次长篇大论后,乾清宫中,气氛如凝霜般沉重。
站在朱翊钧身后的冯保,陈矩两人一直都是低着头,做出一副今日你们君臣二人对骂起来,我们都装看不见,听不见的姿态来……
朱翊钧目光如炬,直视着海瑞,那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海瑞却丝毫不惧,挺直着脊背,却在此时显得格外有分量。
“海爱卿,如今粮草军械皆已筹备,兵马也已调动,此番必能大胜,扬我大明国威,你为何还要固执己见,执意阻拦……更何况,你的阻拦,已经无用了……”
海瑞微微拱手,神情肃穆,朗声道:“陛下,一场战事,看似是为了彰显国威,可战场上,多少黎民百姓的儿郎要血洒疆场,多少家庭要支离破碎……陛下,战争一起,受苦的是百姓啊……陛下之前不一直秉持以民为本吗,为何到了此时,却如此坚定的要跟蒙古人打上一场呢。”
朱翊钧眉头紧皱:“朕岂会不知……但蒙古两部联合,已然对我大明边境虎视眈眈,若朝廷不做准备,任由他们发展壮大,日后边境百姓将永无宁日……更何况戚继光,李成梁都已给朕奏报,定能大胜……”
“陛下,战争之胜负,岂是人能完全预料。即便胜了,那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陛下,以民为本,不是一句空谈,百姓安居乐业,才是国之根本。若为了一时之胜,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陛下日后如何面对天下苍生……”
这个时候,冯保,陈矩的头低的更厉害了。
现在都聊到日后无颜面对天下苍生了吗?
而朱翊钧在听完海瑞的这句话后,火气差点爆发,不过,他克制住了,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而后看向海瑞。
“朕难道不想让百姓安居乐业……”
“朕难道就只是一个只为自己开疆拓土,建立功业,对百姓贫苦直至不管的昏君……”
“还是朕是一个穷兵黩武,连年征战的暴君……”
“这次是土默特部失言无信在前,这是迫不得已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