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谨言的语速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敲击在明珠的心上。
“而后的日子里,姚雨烟的双亲流离失所,辗转至江南之地,靠着手中的零活和小规模的买卖,一点一滴地积攒了些许积蓄,最终选择回归那承载了无数回忆的燕州。恰巧的是,就在那时,被我堂弟派去的人偶然间遇到了他们。老两口讲述,在川阳那段艰难时期,曾有一位姑娘施以援手,赠予食物,攀谈之下才得知,在姚雨烟离世的当口,正是这位好心的姑娘帮助寻找草席,妥善安葬了她。”
墨谨言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
“你的意思是,那对老夫妻邂逅的正是我娘?娘她竟冒用了他人的名字,在川阳定居了下来?”
明珠的嗓音微颤,满是震惊,那双灵动的眸子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恐怕正是如此。”
墨谨言轻声回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那……那我娘她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明珠内心翻涌如潮,混乱不堪,仿佛有一团理不清的乱麻缠绕在心头。
“依据那位川阳乡绅的回忆,你娘言谈举止间带着一丝京城特有的腔调,自称是为了寻访亲戚而来,言谈有礼,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大家闺秀的丫鬟风范。”
墨谨言的叙述进一步展开。
“可是……可是我觉得娘平日里说话就跟村里的妇人没有两样,年轻时候干起农活来既敏捷又熟练,哪里有一点点大户人家丫鬟的模样……娘的性情温和,怎么看都不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啊。”
明珠难以置信,眉头紧锁,内心的矛盾与疑惑如同乌云密布。
“在川阳那边,真的没有人能认出我爹娘的身份吗?”
明珠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急切,再次追问。
“时过境迁,这些年世事多变,店铺时开时关,当年的伙计们也早已各奔东西,想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余沐白那面则是一边持续打听消息,一边查找京城中有关逃亡奴仆的过往记录。”
墨谨言说着,握紧了明珠的手,传递着坚定的力量。
“难道他是怀疑,娘是从哪家王府逃出的奴仆?”
明珠的眼神里满是讶异。
“目前这只是推测之一。也许你娘原本计划联系旧识,但由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遭到了灭口。”
墨谨言的眉宇间凝结着担忧。
“万一娘真的是逃奴……那她会不会也经历了像南慧那样悲惨的命运?只是娘没有南慧那般好运,只能逃往远方,扮演着另一个人的角色。又或者,娘知晓了某个家族的隐秘,被旧识在京城里偶遇,担心秘密泄露,因而……”
明珠的思绪如脱缰野马,各种假设与猜疑在脑海中交织盘旋。
“这种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
墨谨言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对明珠的怜惜。
明珠垂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挂在胸前的桃花木吊坠,心绪如潮,关于母亲那未解的过往如迷雾重重。
娘亲这一生,究竟经历过怎样惊心动魄的曲折?
这样温婉柔弱的她,又是从何而来勇气,毅然决然地逃离京城,远赴川阳?
这么多年来,为何对过往绝口不提?
思绪愈深,眼眶中的泪珠就越发难以遏制,悄然滑落。
正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别担心,一切真相总会大白。堂弟正在全力以赴地调查,他的手腕,必能让隐藏的真相浮出水面。”
墨谨言安慰道。
明珠默然点头,依偎进墨谨言坚实的胸膛,寻求一丝慰藉。
随着季节的更迭,天气逐渐转暖,明珠换上了轻薄的夏装,腹部亦日渐隆起,孕育着新的生命。
尽管心头始终悬着对娘亲身世的挂念,但即便府中举办宴会,她也会尽力协助,即便站于不起眼的角落,她也时刻留心那些对她的桃花木雕饰品投以好奇目光的人。
日复一日,似乎一切照旧,没有丝毫新的发现。
直至六月的某一天,定国公府为筹备荷花宴而忙碌了起来。
京城的贵族们为了社交应酬,总是能找出各种由头聚在一起。
此次定国公府的盛宴,名义上是为二小姐墨燕儿而设。
正值婚配之龄的她,近半年鲜少外出,性情愈发沉稳,举止更是愈发符合名门闺秀的典范,作为嫡母的国公夫人自是为其将来操持。
定国公府的湖面上,波光粼粼,一半碧绿如洗,另一半则被荷叶覆盖,小舟悠然穿行其间,每一条船上均载着一名英姿勃发的青年才俊与一位出自名门的千金,尽管彼此间隔一段距离,但仍能隐约看到对方的身影,听见那清脆的笑声穿越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