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缜的眼神飘过伞下小娘子略微苍白的眉眼,落在那张仿佛染血一般的红唇之上,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
“......难怪明礼最近闹腾的厉害,这几个月,叶小娘子看着像是身量长高了些,容貌也更盛了些。”
“你们一家既已有决定,不妨与明礼同行,你们到京都之后,以小娘子的聪慧,再扬些名声,以叔婶对明礼的疼爱,想必婚事能成,小娘子十有八九能富贵此生。”
叶青釉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大公子路上不派人伏击咱们一家,能让咱们顺利到达京都,安置些田产庄园,当个普通商客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不必谈什么富贵。”
“越家的门第,也未必比柳家更好攀附。”
俗话说的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这一批的货可不少,准确的说,只要控制好每段时间内放出的量,或是送对人,必定能保住瓷主的一世荣华富贵。
换句话说,越大公子往后,未必就需要她烧瓷。
因为只有人死,他手中的瓷才能担保是独一无二的,更不会有匠人再烧出更美奂绝伦的精品瓷。
按道理来说,叶青釉是不该答应这件事的。
可,她还是干了。
因为以她的敏锐嗅觉,龙泉,已经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她找了一条在自己心中,比直接同爹娘摊牌更好走些的路,那就是一下竭取自己所有的价值,多换几个人的活路。
一直被越大公子推三阻四掩藏的刘先生可以回来,一家子可以在纷争到来之前,带着一大笔足够安享晚年的银钱远离龙泉。
此情景下,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越大公子不履行诺言,还丧心病狂的将他们一家人,以及知道瓷器来源的人全部灭口。
可若是这些人一同身死,那就是很多人命,这样大的事情必定瞒不了多久,越大公子想必还没有办法做到手眼通天,也容易招人注意。
所以,虽这种情况有可能,但也只是可能,概率并不大。
而若是好上一些,人家只想让她死.....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她可以在死之前,靠在白氏与叶守钱的怀里,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他们以为自己从前是误会了自家闺女。
毕竟,人哪能在没有佐助的情况下杀死恶鬼呢?
如此一来,搅动卖弄言语,哭求夫妻两人继续活下去,言明下辈子一定会再次托生母亲腹中........
他们或许会懊恼,或许会心痛,但一段时间之后,肯定会愿意活下去,等待孩子再一次转生。
没准,再有一个孩子之后,还会为她力排众议,百年之后葬在夫妻二人的身边.......
至于其他人,管不了那么多了。
泥菩萨尚且自身难保,叶青釉又不是泥菩萨,难道还能一一算个仔细?
这些事儿,叶青釉早已经想了很久,也想的十分清楚。
哪成想,越大公子一听,却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略有些诧异的问道:
“叶小娘子怎么会觉得我要杀你呢?”
“虽在我眼中你如今大病缠身,烧不了多少瓷,与明礼私底下的交好也不算多明智之举,可我从未想过要杀你呀。”
这话叶青釉也只能说是信一半,只随口问道:
“那大公子觉得什么算是明智之举?”
难不成在他眼中,她若真嫁与越明礼,便当真不好下手了?
越大公子缓缓勾起唇,唇角越扯越大,明明是开春的暖阳之下,他脸上的苍白之色,只比叶青釉这个病中之人还要只多不少:
“对叶小娘子来说,你的明智之举,不是嫁于我阿弟为妻,而是嫁于我为妻。”
此话一出,只有风声。
叶青釉一脸古怪的盯着对方,而越大公子脸上,往日里那些面对朋友,下属,外人的冰冷,强势,威压,都已经消散,如今余下的,只有一些病态,古怪的笑:
“以叶小娘子的聪慧与心计,如果我们俩结为夫妻,哪怕是下了阴曹地府,阎王爷都得欠我们一笔。”
有一说一。
自从叶青釉心疾累加,将自己弄病之后,已经很少见到比自己病的还严重的人了。
所以,她先是试图理解,而后才是后知后觉,完全理解不了。
越大公子容貌确实是极盛的,甚至连同为一家的越小公子也比不了。
可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们两人除了生意上的事儿,除了各种耍小心思,言语机锋以外,说过别的什么话吗?
越大公子这个人甚至压根就没有和她单独待过!
更别说从前有什么对她有意思的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