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波当即伸手将醒枝拉住,往后又退了退,见左右无人,才对着醒枝耳语道:
“此事我来办,你不要多管,若是还有什么不懂得,只管来问我就是。”
弄波接的是素惹的差事,一直不怎么在赵妨玉面前露脸,如今抓住机会,自然想要往上再攀一攀,都是大丫鬟,谁不想领头的那个?
春芍当时有多风光,她们这几个小的谁没见过?
赵妨玉在屋里听着,纵然丫鬟声音放的小,赵妨玉也能听清。
弄波接了差事,便说明她比醒枝更能体会她的意思。
有些话她不想说的太明白。
赵妨玉阖眸翻了个身,静静的想,可能是……不说出口,罪孽便少一点。
这是一种错觉,但……是错觉也好。
三观被重塑的过程不会太舒服,有些疼,有些不适应,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清晰的,缓缓的抽离出去,可能是一根骨头,也可能是,一块躯体……
没有很疼,但有强烈的不适。
这股不适折磨着她,催生出新的血肉填补空白。
等到大夫人再回来时,赵妨玉已经发了一身细密的汗。
崔妈妈一见到便哎呀一声叫唤起来,大夫人放下手里的刚端起的茶盏立刻过来,也顾不得赵妨玉额头上的汗水,伸手就摸上去,然后立刻派人去喊崔抚。
“又热起来了。”
崔抚把脉之后缓缓摇头,大夫人崔妈妈还以为赵妨玉是得了什么重症,下一刻,便见崔抚拿出两根银针,在赵妨玉的手背与肩膀处扎了两针。
银针细如牛毛,在空气之中,尾部微微摇晃,无风自动,颤如风中芦苇,遥遥无定。
“不是大事。”
大夫人与崔妈妈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叫梦魇着了。”
梦魇并非不治之症,难治的是,此病并非药物能根除,不过治得了一时,治不了一世。
“她心中多思多虑,这才梦魇,书清姐若是得空,宽慰她几句就是了。”
崔抚言辞之间,在赵妨玉身上又落了几针。
裴德就是此时带着北镇抚司的人与太医一道来的。
崔抚手上的银针还不曾放下,赵妨玉一身虚汗,面色惨白。
北镇抚司的人看过无数死人,真病还是装病,多少也能分辨。
崔抚扎的那几个穴位,也有讲究,他们平时要紧又寻不到医者之时,情急之下便会用簪子代替银针,扎在对应的穴位上。
崔抚将银针取下,太医抚过赵妨玉的脉象之后,一一问过崔抚开的药方,下得诊断,而后便自愧不如的退到一边,观摩崔抚下针。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本来就是跟着裴燕过来审问赵妨玉,如今人还昏着,银针都还在身上扎着,天方亮时,裴德刚来那会儿还不如。
三人一窝蜂的来,又一窝蜂的走,只这会带了太医的正经脉案呈送在皇帝案上。
“天妒英才。”
皇帝看完,将太医送来的脉案往前面一扔,不屑道。
钱江平不止一次,暗戳戳的将头埋的更低。
天妒英才后面跟的,往往是英年早逝。
如今,只看皇帝怎么想了。
赵妨玉的身子怎么样,崔抚最清楚,等到赵妨玉的丫头都下去,崔抚才将银针重新一根根扎上。
“书清姐,按理,我不该问。”
细细的银针一点点嵌入赵妨玉的身体,他无甚表情,也唬的大夫人心中惴惴。
“但你我自幼年相识,与旁人相比总多些情分。”
“但世易时移,我不在你身边多年,你过得如何我亦不知晓。今日这话,若我说的不对,我自上门给赵先生赔罪,若我说对了……你也莫要瞒我。”
崔抚抬眼,上调的凤眼看着大夫人,大夫人一脸焦急之色,虽然这焦灼不是给他的,但此时大夫人眼中,只有他的身影。她的情绪……都被他牵动着。
崔抚心中的不平被这一想法彻底冲淡,心中那些隐秘且枯萎多年的希冀,似乎正在死灰复燃。
“赵家家中,是不是不太平?”
他没有说很多,但他也不需要说什么,人的身体受过什么伤,都会留下痕迹。
赵妨玉身上的痕迹,从幼年至今一直不曾好转,每回都在将要好转之际,又生波折,大病叠小病,活着费劲,想死也不容易。
赵家若当真安稳,按照李书清对赵妨玉的喜欢,断然不会叫她经历这些。
必然是……赵家本身就不太平,所以赵妨玉才终日不得安宁。
赵家不安宁,大夫人的日子又能有多舒心呢?
崔抚见过当年碧桃树下,言笑晏晏,唇红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