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听完梁怀音的讲述，言卿沉默了许久。

    “所以，大殿下今日邀我一叙，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如果真要梳理这件事情的因果，首先是梁怀音年幼时，夜王救过梁怀音一命，而后暗中对梁怀音精心教导，但也因梁怀音与夜王府交往过密，引起女帝的警觉，所以才导致梁怀音当年被发配皇陵。

    然而这位大皇女也曾帮过夜莺和楚熹年一回。

    这么算下来反而成了一笔糊涂账，说不清是谁对谁的恩情更多些，也说不清到底是谁欠了谁，但毫无疑问，至少有一件事情，言卿相当明确。

    “您既然在这种节骨眼儿回京，定然是准备做些什么，而以您的心智也一定明白，如今您与我一样，暗中盯着您的人不少。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您还是冒然与我接触，不知殿下心中所求，到底是些什么？”

    “是您想要争夺那储君之力，希望我夜家助你一臂之力，又或者是你想为当年伸冤平反，解决当年那些栽赃陷害的仇敌？”

    梁怀音沉默片刻，许久才哑然一笑，“看来，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卿王女。”

    她们之前不是仇敌，但梁怀音这种时候找上言卿，也确实存了一些她自己的小心思。

    只不过言卿猜错了，梁怀音真正的目的，并非言卿所猜测的那般。

    “夜家与皇室，不然要有一战，”

    “然而，以当下的情况来看，那家女帝、逍遥亲王，还有那萧国舅，这三人算是各自为政。”

    “女帝已与萧国舅决裂，国舅从前暗中为逍遥亲王做事，但那萧国舅显然也存了点别样的心思，他与梁湛芸之间的关系并不牢固。”

    “然而还请卿王女不要忘了一件事，不论她们之间闹得有多不堪，可一旦夜家浮出水面，这三方的力量必然凝聚在一起，一致针对你夜家。”

    梁怀音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为言卿分析着当下的局势，而言卿则是心中微动，这之中的很多事儿，她这边虽然了解，但旁人却未必能知晓得那么清楚。

    可这位大皇女似乎对那三人有颇多了解，这至少能证明一些事，对方手中掌握的消息渠道，又或者是对方所具备的能力，比起自己预期中的还要更高一些。

    哪怕多年不曾回京城，但京城这边一定有其耳目，

    而梁怀音又斟酌了片刻，才说，

    “我今日与你一酗，一是为避免日后出点什么事情，导致你我之间被人挑拨，二也是希望能请求你一件事情。”

    言卿定了定神，旋即才长吁口气：“殿下且说。”

    梁怀音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并不知晓我还能活多久，可一旦我这边出点什么意外，我希望……”

    “若卿王女真有事情之日，请看在怀音的面子上，帮我保住一个人。”

    “四皇子，梁怀瑾。”

    言卿：“？”

    她倏地一怔：“……四皇子？”

    梁怀音轻点了一下头，只是那唇边却好像浮现一抹复杂至极，令人有些看不透的苦涩笑容。

    “没错，就是四皇子。”

    “当然，若王女自顾不暇，也不必理会，可真若有朝一日，的确有那个余裕，那么还请卿王女，能帮他一帮，保他一命。”

    …

    直至这场谈话结束，言卿也没能弄明白，这梁怀音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不过她有预感，那梁怀音似乎是打算做些什么，从那人的态度中，她能看出，对方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而等梁怀音走后，小五溜溜达达地推门而入。

    他一看见言卿，就见言卿一脸沉思。

    “又在想点什么呢？”他探头探脑地凑了过来。

    言卿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想不通……”

    她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江小五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这样啊，那恐怕是因为她知道，她早就时日无多了。”

    “嗯？”

    言卿一下想起，之前见到梁怀音时，小五就曾一脸好奇地闻闻这儿闻闻那儿，仿佛是察觉了什么一样，只是两人来不及细说。

    直至此刻，

    小五皱了一下眉，“我有点看不懂她那个病症，单从面相来看像是气血两亏，可观其神色又气血充盈……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那种……本已油尽灯枯，却通过某些手段强行续命，不过这应该也需要付出些代价。”

    “总之若我所料不差，她最多也就只剩下半年左右的时间。”

    而那梁怀音既然已经是个必死之人，那么临死之前她想做点儿什么，也就是人之常情了。

    言卿也总算明白，难怪梁怀音会那么说，她早就已经知道她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恐怕还是皇家做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