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清楚，段思纤现在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巫劣作为一个精通医术而且掌握生命法则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段思纤的衰弱。

    “真的不行吗？”巫劣对自己唯一的挚友发问，他的声音不再平静，而是略显颤抖。

    “你们也听到了。我是这个世上最后的神明。”段思纤说，“无论英雄是不是人之子，对于强大到无法超越的存在，他们都称呼这些存在为神。”

    “弑神，不能把我变成神的我也排除在外，这样的话弑神不彻底就会带来无穷后患。你们把所有的神力给我，而众生的信任庇护了我，让我能够击败这个不可能战胜的对手。现在是时候把这份恩情还给你们……”

    “我们根本不需要你报恩啊！”

    李若火的声音直接打破了沉闷的空气，一直压抑在每个人心中的悲痛已经开始如同摧枯拉朽一样在整个空间里发出回响。

    “段姐姐，明明你已经救了那么多人，帮了那么多人，明明你不应该去为任何事情自责，明明你不应该去独自承受这一切……”李若火的声音渐渐模糊，她的悲伤让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哽咽的声音，“英雄都有个好结局不是吗，你也听到大家的声音啊，大家都想拯救你啊！就是因为想你活下来，想你能够继续带领大家前进，大家才会引发这样的奇迹啊！”

    “你为了大家流了那么多血，在死亡边缘走了那么久，为什么，这一次不像以前那样活下来……”

    “我们的未来的旅途里，都有你啊！”杜晶也忍不住说，“我们想到的未来里，都有你……段小姐。”

    “不要死，好不好？”巫劣只能找出这六个字，声音里的哀求让人忍不住落泪。

    段思纤看着忍不住掉眼泪的李若火，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胆怯，到后来的成熟，到现在因为自己即将消失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她看着巫劣，想起来当初的他似乎活得很肆意，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是他内心的痛苦却不比自己少，他被逼变成一个有城府的人，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仁慈掩埋在心底，在遇到自己以后才被真正激发。

    她看着杜晶，段思纤很清楚杜晶的好不是因为她本身的善良，是因为她憎恨小人和恶人的阻拦所以才做一个惩恶的好人，她只是因为自己的无心救赎，让她从恶的边缘离开，知道自己活着才能赎罪，也只有活着才能完成自己的伟业，把自己内心憎恨的小人和恶人杀死。

    当她看向施锐的时候，施锐沉默着，他眼里的情绪如同一柄重锤砸在段思纤眼里，里面夹杂的痛苦让段思纤这个神明也不敢细看，只因为这份遗憾和爱意太过浓烈了。段思纤刚刚想说出道歉的话，施锐立刻摇摇头，阻止了段思纤的歉意。

    “就算我不想死，要想战胜那个强大无比的“神”也需要我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才能战胜祂。”

    段思纤这句话无疑是给所有人最后的一下重击，无论是情感还是现实，段思纤已经无法留存在这个世界上。

    段思纤看着意志消沉的众人，开始说出自己的遗言：

    “你们都变强了，虽然我不比你们大多少，但是你们的确成长了很多。就像现在的凡间，万物都已经寻找到了自己的出路。自由也许会带来更残酷的竞争，但是输掉的人至少不是必死的，他们也能在失败以后，走向其他的道路。”段思纤说。

    “我不知道自己能够保持这种开放的心态多久，我不知道自己的意志什么时候会被扭曲，我相信九州现在的和平与发展能够持续几千年、几百年或者几十年。但是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也会因为各种因为资源、信仰、种族等等的差异而再次爆发战争和冲突，让这个世界又一次陷入混乱。”

    “也许我做的牺牲会被深陷于灾难与斗争的人认为毫无意义，因为世界又一次混乱黑暗。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让那些后人明白，这个世界曾经有过光明和温暖，他们就会为这个存在过的历史而奋斗，和平就会再一次到来。”

    “用我数年的抗争和即将到来的死亡换来短暂的光明，我觉得值得。所以你们不要为我难过了，至少……我终于卸下万千怨恨交予我的重担，得以解脱了。”

    李若火最后还是挣扎着问出了自己一直在脑海里的问题。

    “一定要这个时候吗？”

    段思纤看着李若火，笑了笑说道：“你以前和我对话的时候，不是已经想清楚变革的可能性有多低了吗？我们能够胜利的可能性在千千万万年的时间长河里才会出现一刹那，就像生命也是在漫长的时间中忽然出现的一个恰到好处的碰撞恰好遇上天时地利的时刻才得以诞生。”

    李若火沉默着低下头，她的眼里的泪水完全停不下来，不断地滴落在地面上。失去傀儡身的不定狂水只能在她的意识里安慰着。

    段思纤凝望着他们，而后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向那个散发着白光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