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青县很少下这么大的雪,大人们见了可能还喜忧参半,孩子们却是最纯粹的高兴,他们哇哇叫着到处乱跑,把全村的狗都引了出来,然后所有人都被吵醒了。
青年们缩着脖子踩踩地上的雪,看了会儿精力旺盛的孩子们打雪仗,纷纷打着哈欠要回去睡懒觉。
郭村长往他们每人脸上抹了一把雪,“都给我精神点儿,趁着雪还没有化,咱们赶紧把摊子支起来。”
青年们立刻哀嚎不已,“这种天气没人出门赶路了吧,咱们休息一天行不行?”
“就是,自从做上生意之后,咱们可是一天都没得闲,我被子都好久没晒了。”
“说得跟你以前常晒似的,”郭村长气笑,用烟枪一人给了一下子,“这是钱袋子鼓了,忘了以前吃糠咽菜的日子了?那时候让你们早点收摊还都不愿意呢。”
青年们揉着脑袋嘿嘿笑,“这天寒地冻的,咱就算把锅蒸上也没人来,不是浪费柴火吗?”
郭村长撇撇嘴,“瞧着一个个的挺机灵,脑子其实浆糊得很,连个弯儿都不会转。从咱县城出门的人可以改天,那已经在路上往咱这里来的人,难道还能停在路上不动吗?”
“做生意是要讲口碑的,人家知道咱们在路上支了摊子,身上就可能会少带粮食,准备到咱这儿吃口热乎的,结果来了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的话可怎么办?”
“咱们这里又不是县城,这家关了可以去吃下一家。过了咱们村,下一个吃食摊点儿可是要走一个多时辰了,大冷天饿着肚子赶路,搁你你愿意?”
见青年们都不说话了,村长满意地嘬了口烟,“不过你们说的也对,既然路上人少,那咱们也不用全村出动了,让年岁大的人歇歇,你们帮着卖就成了。”
想到不管怎么样自己也逃不过,青年们认命地拍拍屁股起身,互相分起工来。
一旦开始行动,他们动作倒也麻利,村长说的对,要是他们自己在这天气里出门,冻得手脚不听使唤的时候能喝上一口热热的水,那也真的算是享受了。
青年们将心比心,突然觉得光给人喝热水似乎有些太单调,于是有人就从家里摸出两块姜,咔咔切好扔里面煮了煮,舀起来一尝,表情一言难尽地道:“又冲又辣,还不如喝水呢。”
有个青年就拍拍脑门,“好像还应该放点糖。”
可是红糖这东西都是家里的娘或者嫂子们管着,可不像姜一样随便就从土里拔出来,青年们互相看了看,最后齐齐望向新婚不久的郭三郎,“从你家里拿出来点呗。”
郭三郎立刻摇头,“不行,那是给我媳妇坐月子补身子用的。”
一众青年就吁地起哄着把手里的雪球招呼给他,“有本事让你媳妇先怀上再说。”
“你囤了那么多,也不怕放坏了?先拿出来用些,回头兄弟们再给补上。”
等稀汤寡水的青年版姜糖水熬好后,问题又来了,这得卖多少钱一碗呢?
往常这样的问题轮不着他们操心,可是今天老人们都不在,没人给拿主意啊。
想到药材齐备,味道甘醇的凉茶也只是一文钱一碗,就他们这手艺捣鼓出来的姜糖水,也要一文可太黑心了。
太阳已经升起来,官道上零零星星出现了行人。
望着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的热锅,却连价都不敢问的一些老乡亲,为首的青年跺跺脚,“反正也不费啥钱,红糖回来我买给三郎,要不今天这汤就不要钱了?”
其他青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乐意道:“瞧不起谁呢,咱也是有零花钱的人,要出一起出。”
郭三郎也道:“不过是点红糖,啥钱不钱的,谁给我我跟谁急。”
“可别了,回头你见了媳妇不好交代。”
郭三郎立刻上脸,“不用交代,我们家的事我说了算,她都得听我的。”
“切——”青年们表示谁不知道谁啊,有本事这话同着你媳妇再说一遍。
一众人嘴上笑闹着,手里也忙个不停,开始招呼赶路的人过来喝汤。
大锅升起腾腾的热气,在这白茫茫的郊外,与众人的笑脸一起构成了一副别样的风景。
有一老者登高望远,见之暗暗颔首,“好一副人间烟火景。”于是令童子研磨,挥毫画了下来。
山下的热闹传不到山上,寨子里的青年们望着完全被大雪覆盖的山路,一个个忧心忡忡。
按照老人们的说法,这雪还有的下,大雪封山能一封至少大半个月,这得耽误他们多少赚钱的机会啊。
阿立一边望天一边哎呦哎呦地在屋里转圈圈,佟阿公看得头疼,呵斥道:“出去几天把心都跑野了,以往这时候不都老老实实的在家猫冬,怎么今年就待不下去了?”
“以往可没人买咱的糍粑,还是五文钱一块呢。”阿立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