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结束的时候已至亥时,早过了寻常时候宫门落锁的时间。但每次大朝会时宫门都会延时至子时落锁,以保障朝会参会官员顺利出宫。
淮瑾结束之后直奔思政殿,给圣人请安之后,见一切如常,便行礼退下出宫去。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如今都全无踪影,因天色黑,淮瑾并未发现思政殿外一片血红,就如同那次血洗思政殿时一般无二。
思政殿起居殿里所有的内侍,除了魏思之外,全都都被打杀在了殿门外。
淮瑾一出宫门就见载义牵着两匹马在门口等他。他飞身上马疾行至府中,一刻不停地又直奔琼芳阁。他当然知道思政殿发生了什么,魏思和万良是思政殿仅存的二人。
琼芳阁今日是棠雪值夜。
他在门口缓下步子,放轻呼吸,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又穿过两道高架屏风,带着夜晚寒凉的气息坐到了榻前。
榻上的人明显没有睡着。听到身后的些微动静之后迅速地转过身子来,一双美目直直地落在淮瑾身上。
“殿下,妾幸不辱命!”
她语气轻快,带着一丝请功的兴奋,似乎在等着淮瑾给她什么奖励。
“朝朝辛苦了,可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与赏赐,历来是不同的。她弯了弯眼睛,用手将淮瑾撑在榻上的一只胳膊给圈住,道:“我想和您出去郊游赏花。”
“好啊,等忙过这一阵,我一定带你去。”
淮瑾没有去管院子外头等着复命的一干人等,先来见朝华,朝华知道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忙推了他出去:“外头的人等您好久了,您快去看看吧。”
“好。”
淮瑾都没发现自己声线温柔若水,更有着从未有过的耐心。他在朝华额前印下一吻,方才离开。
书房里,灯火通明。
胡典军先上前来回话。
“回禀殿下,属下等已经成功接应到了淑妃娘娘,您出宫不久,淑妃娘娘的轿撵就在宫门前落下了,因今日是大朝会,宫门延迟落锁,淑妃娘娘已安全回到了长平宫。”
“好,”淮瑾点点头,“这次行动仓促危险,告诉政事堂管事的给参与护卫母亲的护卫们每人多发两个月的月钱。天晚了,各处都归于平静,叫护卫们轮换着休息休息,松快松快。”
“谢殿下!”
胡典军道谢之后便退了出去准备带弟兄们去休息,带好队伍也是他最重要的职责之一。
之后便是载义。
“殿下,今日多亏了魏思。皇后娘娘下令之后,魏思立刻给外头的他的两个干孙子使了眼色。如今您正监国,他们并不敢对‘王妃’真的下手,一看魏思的眼色,也都定了心。积云也早有准备,拿了垫子出来,他们也都只当没看见。那板子也没有真的落在冯娘子身上,至于娘子身上的血,是属下从御膳房偷来的鸡血。”
有载义在,淮瑾自然放心。但他仍旧挂心,一直到看到朝华毫发未伤,才是真的放下心来。如今起居殿里的内侍宫女都被打杀,又重新换过了一轮,今日的事自然除了魏思之外别无旁人知晓。皇后更是连夜动身去了静水庵,此时只怕已出了宫禁。有些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张松也来凑了个热闹。他颇为困惑,一边开口一边觑着淮瑾的脸色道:“殿下,王妃娘娘刚刚回来了,却是没有说是从哪里回来,只瞧见脸色灰白,像是受了惊吓。”
淮瑾闻言沉默。他却是知道薛氏去了哪里的,那些天流水一样的帖子,想来都是皇后那边的人下的帖子,只为了让薛氏放松警惕,好在大朝会前一天扣住她,以此来要挟母亲、要挟自己。
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贤妃身死、秦贵妃入掖庭为罪奴、皇后也出宫入静水庵修行,后宫中只剩淑妃为高位嫔妃。若是圣人再没有什么动作,只怕朝局会再度变幻。
身在局中的诸位,却并没有天眼,看不到身后的风云际会。若要制胜,自然想破了脑袋一往无前。
如今,这一局算是破了。淮瑾却没有歇息,众人都退下之后,他重又铺开纸张开始写今日大朝会的内容手札,预备明日一早呈给圣人。
宝应二十二年秋,圣人昭告天下,杨皇后自请入静水庵带发修行、为国祈福。无诏不得还。
宝应二十三年一月,立卫王淮年为太子。
宝应二十三年二月,圣人薨,太子淮年即位,国号永徽。追封圣人为昊帝。
同月,册岐王淮瑾任摄政王,辅政至圣人十三岁。封淑妃娘娘为淑安太妃,加封定安公主为安国长公主。
永徽元年三月,正是阳和启蛰,品物皆春。
淑安太妃如今迁宫到了后头僻静的紫兰殿里。而定安则在新帝即位后立刻被加封为了安国长公主,但长公主体恤国库尚不充盈,故而延缓公主府的建造,仍随母亲淑安太妃居于紫兰殿。
这天,刚封岐王侧妃的冯氏进宫来给淑安太妃请安。分别给太妃与长公主行礼之后,朝华坐在了最末下首。
淑安太妃并不甚喜眼前这个新封的侧妃,只要她出现就提醒着自己曾因为她而与自己的儿子有过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