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闻鼓制度对案件的类型有特殊要求,并不是所有的案件都可以击鼓进状。
像牵涉到婚姻、土地、打架斗殴等普通民事案件, 值守登闻鼓的官员不会受理,只能通过当地的衙门进行审理。
而且与科举有关的案件也不允许击鼓进状,违反者将予以严惩。
除此之外,也不认可皇室宗亲击鼓进状。
在万历十八年(1590年),万历皇帝下令:各地藩王如果没有重大案件,不允许击登闻鼓鸣冤,否则将按律处置。
李三才的案子虽大,但其实只要去顺天府就可以了。
可他跑来敲响了登闻鼓,值守的给事中和锦衣卫如何能不受理?
再说堂堂阁老的案子,除了皇帝或监国太子,又有谁能处理?
朱常洛得知消息后,不敢犹豫半秒,赶紧带人往长安门方向赶去。
中途又汇合了刘一燝等詹事府重臣。
朱由校也跟在他们后面往长安门赶去。
很快,所有人便都到了长安门外。
朱常洛见李三才面向养心殿的方向跪着,急忙上前去搀扶。
“李阁老,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先起来在说?”
李三才不为所动,继续大声叫道:“逆子无德,灭绝人性,欲毁张家湾水坝,洪水无情,伤民数以万计,臣无力约束阻止,特来请罪。罪臣李三才,教子无方,恳请监国太子将罪臣即刻打入天牢,并派兵前往张家湾捉拿逆子等一众逆党归案受审。”
朱常洛心一片苦涩,他没想到李三才竟敢玩的这么大,真敢大义灭全家。
孙承宗对汪文言的谋划并不清楚,见朱常洛迟迟未出声回应李三才的话,但出班奏请道:“殿下,臣请调动三千神枢营兵马前往张家湾平乱。”
朱常洛动了动嘴,却还是未能说出话来。
刘一燝也不知道汪文言的谋划,见朱常洛面对如此恶劣之事竟半天没有反应,他本就性烈,当即就急吼道:“殿下,您还发什么愣啊,灾情如火,赶快下令出兵。去晚了那些人就跑了,让顺天府的人也一起去,务必将贼人一体成擒。”
朱常洛内心慌得一匹,可是现在已经被逼到这份上,他即使再想拖延,也拖不下去了,只能当场下令:“孙师,你即刻前往神枢营调动兵马,前往张家湾救援灾,抓捕乱党。”
“微臣遵旨。”孙承宗躬身领旨后快步离开。
朱常洛又转头对身后的王安道:“王大伴,你赶紧派人去通知顺天府,让王舜鼎即刻带人前往张家湾调查李仁、李元毁堤一案。”
汪文言是王安的幕僚,他设的局自然不可能瞒得住王安。
不过王安并未参与此事,他跟朱常洛一样,只知道汪文言是在谋划李家,并且准备搞一件大事。
但是他也万万没想到汪文言竟敢如此丧心病狂。
而更没想到的是,他们遇到了更加丧心病狂的李三才。
朱常洛让他去顺天府,其实就是给他时间去通知汪文言跑路。
只要不被当场抓个现形,他们就有办法帮其脱罪。
但是汪文言能跑得掉吗?
“内臣这就去办。”王安躬身行礼后,仓皇如丧家之犬,转身就跑。
等王安走手,朱常洛看了看地上跪着的李三才道:“李阁老,您先起来吧,毁堤一案目前尚未有所定论,等案件明朗之后在谈罪责也不晚。”
李三才确是坚定的道:“毁堤一事,罪大恶极。李三才教子无方,罪该万死,请殿下降旨,将罪臣即刻打入天牢。待逆子归案后,将老臣与逆子一并处死,明正典型。”
朱常洛眼角抽了抽,若是真个把李三才打入了天牢,那此案就在无转圜余地。
不查个水落石出,根本不可能了事。
而且更关键的是,其后查出来的所有主要涉案人员最低量刑标准,就是满门抄斩,根本没有一丝通融的可能。
堂堂阁老都要被满门抄斩,难道你竟牛逼到比阁老的还有特权?
朱常洛深知这个后果的严重性,所以才想先把李三才安抚下来,让他安心的等候消息。
“李阁老,此事目前也仅是阁老一面之词,具体还要等到顺天府衙调查结果出来才知道。否则无凭无据,就冒然将堂堂阁老打入天牢,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李三才心中冷笑,他已经确认幕后的主使是太子。
所以根本不为朱常洛的话语所动,反而坚持道:“太子殿下,您是认为老臣会在此等事情上说笑吗?发生此等恶劣的事件,若非有翔实的证据,老臣又怎么会来此污蔑自己家人?请殿下不要犹豫,先行降旨将老臣羁押,待其他案犯归案后,在一起审理定罪。”
他要把事情搞大,搞的人神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