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下狱的消息于次日清晨便传遍整个皇城,肖言琅明白,这是老皇帝妄想”引蛇出洞“的伎俩。
想来,青冥暂无性命之忧。
但青冥下狱之前已是中毒昏迷,且亦同这次失忆,中的是淬在银丝上的古羲毒。肖言琅一面担心青冥伤势,一面担心青冥会否因此再次失忆。
好不容易才……
另一边,赤怜请命暗查王氏余孽,正中老皇帝下怀,于是轻易得令前往暗查,实则已悄然离京。而曜,仍负责监视襄王。
而青冥下狱,东宫护卫之职由飒全全接任。他的处境与襄王并无太大差别,皆有枭卫监察。
无论有多坐立难安,肖言琅深知此刻只能静观其变。好在八宝和他那些个干儿子管用,毕竟八宝执掌整个皇宫内务多年,打探打探消息,不算难事。
因青冥中毒昏迷,老皇帝即使想要严刑逼供也不可能。但八宝还是带回消息,老皇帝召集太医以及苍龙魁众枭卫,欲设法使青冥苏醒。
“皇上下旨,无论用什么方法,即使是回光返照,也要让冥大人醒来。”
这是八宝探来的消息。
但肖言琅清楚,就算八宝的人未能将消息传出。老皇帝也会让他知道,让可能潜伏在宫中,在京中的王氏余孽得知。
这旨意传达,包括苍龙魁在内,可见老皇帝根本不是想解青冥之毒让其苏醒。
“八宝,本王要去一趟苍龙魁大狱。”
八宝先是震惊,见肖言琅神情坚定,心知难以劝阻,却仍忍不住说,“主子就算去了,又能如何?主子明知皇上就是有试探之意,才如此大动干戈。若真只为追查王氏余孽,何故打草惊蛇。若为查证冥大人之疑,悄悄办了便是。”
“旁人领着圣旨,他又中毒昏迷,不足为惧,此刻便是任人宰割。我,我放心不下。”
八宝又道,“可主子即使去了,又能如何呢?”
去,正是别无他法的下策。
肖言琅气馁地坐下,用力又颓丧地狠狠拍案。
冷静点。
冷静点。
肖言琅闭上眼睛,尝试沉下呼吸——
“皇上驾到!”
殿外公公传旨,肖言琅顿惊,与八宝相视一眼,肖言琅赶忙躺回榻上——此情景,与当年何其相似,当年璟阳之乱爆发,老皇帝召他入宫,与他谈及王氏。
肖言琅闭眼假寐,待皇上踏入前殿,才佯装着艰难地起身——皇上进入内殿,肖言琅仍在八宝的搀扶下,将起未能起。、
“父皇恕罪,儿臣……”好一个气若游丝。
“皇儿免礼。”皇上快走几步,一边摆手免了肖言琅的礼数。
好是慈爱。
闲话不过三两句,皇上果然说起,“青冥多番护卫,于你还算忠心。此番朕拿他下狱,也是无奈之举。”
狗皇帝。
肖言琅暗骂。即便心中咬牙切齿,面上还是要一边装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与对父王的忠孝和体谅,“儿臣只恨自己无能,不能替父王排忧解难。”
皇上伸手拍拍他的肩,好似欣慰,更是心痛道,“想你出使燕郊,屡屡遭难。朕便知道是那王氏余孽未尽,害皇儿受苦了。”
惯会睁眼说瞎话,他所受苦难里,几分来自王氏,几分来自兄弟倾轧,老皇帝心中有数。
老皇帝说,“朕此来,一来看看你可否好些,二来……”
说到这儿,老皇帝露出犹疑不忍之色。
“儿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皇帝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肖言琅的肩,“昔年你平叛有功,如今事涉王氏余孽,朕希望追查王氏余孽之事,能由皇儿主理。”
说罢,又是心忧地将肖言琅打量一番,“朕知你昏迷刚醒,甚是虚弱。可——”
这欲言又止的戏码,不外乎“能堪此任唯尔”,不外乎他这永乐王便由璟阳之乱而得,王氏余孽一事,由他主理是为合适。
诸如此类。
肖言琅揖手,“谢父王信任。能为父王解忧,是儿臣的荣幸。何况,王氏一党恨儿臣入骨,由儿臣主理,说不定王氏余孽当中便有坐不住者前来寻仇,如此请君入瓮,更能事半功倍。”
老皇帝走后,肖言琅脸上“得父王委以重任”的欣喜方才落下。
他无意识地揪紧床被,眼眶里,血丝蚕食眼白。
八宝轻声唤道,“主子。”
肖言琅毫无笑意地笑了笑,“正愁没理由前往苍龙魁。”
“老奴陪主子去。”
肖言琅知道,八宝担心老皇帝亦是请君入瓮,就怕肖言琅于狱中见到青冥情状,徒增伤心与担忧,乱了阵脚。
肖言琅道,“本王还有重要的事交于你去办。苍龙魁,由飒卫陪本王前往便可。”
也更合“父王”心意。
老皇帝想试探,就让他好好看看。
苍龙魁大狱,阴暗潮湿是不用说的,刚至门口,便已闻到扑鼻而来的腐烂的恶臭。陈年的新鲜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便叫人觉得已然身处阎罗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