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那人呀,总是嘴硬心软的。
她不喜陈埋香,是因为赵寒灯喜欢陈埋香。
可无论她对陈埋香说怎样难听的话,该教的依旧会教给陈埋香。
师傅会嫌弃赵寒灯给陈埋香改的衣裳实在难看,藏不住针脚,叫人一眼看出是件旧衣裳,她便会亲自给陈埋香缝制一年四季的衣裳,赵寒灯倒是认为,师傅的手艺,也没好到哪去。
不过,这一点,赵寒灯不敢直说,叫师傅听见了,定是要瞪着一双眼睛叫她滚的。
一晃几年过去,陈埋香这个小丫头,被教得活泼了不少,在小春山上,两人打上照面,陈埋香都会毕恭毕敬唤赵寒灯一声师姐。
赵寒灯有些意外的挑眉,应下,本想像从前那般伸出双手捏捏陈埋香的小脸蛋,陈埋香竟后退了一步,朝着赵寒灯微微一笑:“师姐,我去修炼了。”
所谓的活泼,便是话多了一点点,仅是一点点,除此之外,陈埋香读了很多很多书,眼界也开拓了许多,为人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这应该是师傅眼中的模范弟子。
赵寒灯失笑,摇摇头,下山行善去了。
山下,有许多赵寒灯向往的事情,而山上,只有师傅与陈埋香。
她的意思是,她的世界不止师傅与陈埋香。
十余载的行善积德,闹市中的人们都眼熟了赵寒灯,今日这家请赵寒灯吃酒,明日那家送赵寒灯些瓜果。
她是出了名的与各家夫人交情好,因为略通医术,都是女眷,赵寒灯常常被请去给些夫人把脉。
“赵姑娘,几日不见,身体可好?”
问候的是街上一家宅邸的王夫人,赵寒灯几年前帮这位王夫人接生过,那时,王夫人差点死于床榻之上,她的夫君不准大夫为其用药,怕影响孩儿的脑子。
迷信之说,差点害死了这位王夫人,便是赵寒灯将王夫人的夫君撵出了门外,强行用药吊住了王夫人的命。
当时不过十几岁的姑娘已为人妻,在榻上抓着赵寒灯的袖子,泪珠与汗水混得满脸都是。
“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最后,母女平安。
但王夫人的相公却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常常当着下人的面,这样辱骂王夫人:“吃我的用我的,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你那一天,还不如死了呢!”
她相公不喜欢这个女儿,连带着怨恨起赵寒灯,若非她当日硬是要插手此事,他一定能抱上大胖小子。
这奇葩的男人在家时,赵寒灯路过他家宅邸,是要绕着走的。
每每来看王夫人,总是要趁她相公外出办事的时候。
“常姑娘,我身体向来好,你倒是担心自己吧。”赵寒灯道。
王夫人神色黯淡,宅中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疾病缠身,身子早就亏败了,分明是当家女主人,可与客人说话间,时不时看着门口,生怕夫君归来,拿着她半点不是。
“赵姑娘,在这里,还是叫我王夫人吧。”
赵寒灯替王夫人把脉,片刻后,疑道:“你身子竟也没有我以为的那样差。”
王夫人面上忧心忡忡,道:“当年之后,夫君便纳了个奴籍女子为妾室。”
“略有耳闻。”
王夫人又道:“我失了势,因着婆家有些权势,夫君虽没有休弃我,却纳一个奴籍女子羞辱我,其实,是否奴籍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过是投生得好了些,女子呀,最后的命都一样。”
她什么都懂,可依然没办法逃离这座宅邸,如今的世间,又何尝不是一座更大的宅邸呢,困住了多少女子的一生。
赵寒灯默了默,未跟着再说此事,道:“不如我为夫人开个药方子吧,夫人调理调理身子。”
“罢了。”王夫人摇摇头,苦笑道:“我这个样子,已然是心病,恐是药石无医了,赵姑娘,我今日找你来,是为别的事情。”
“夫人请讲。”
“夫君纳的小妾,名叫叶萝,刚进宅子时,正得夫君宠爱,免了每日向我问安。我不得势,宅中的下人都敢欺辱我,说来,叶萝进宅两个月,我还不知她长什么样子呢。
听下人说,她生得极美,但性子嚣张跋扈,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我原以为,她会同那些下人一般欺压我。我们见的第一面,是我病得要死了,夫君不愿意见我,下人也不愿意搭理我,是她为我找来大夫开方子熬煮汤药,她同我说,我的命也是命,她想要我好好活着,哪怕此前我们素昧谋面。
她该是真心的,我竟熬过了那天。从那日起,她每日都来看我,监管我吃药,琴棋书画,皆有她作伴,赵姑娘,你如今快乐吗?”
话题忽然转到赵寒灯身上,起初赵寒灯没有反应过来,王夫人微微笑着,等赵寒灯的回答,赵寒灯不像寻常女子那样凄惨,山上,也不止一个王夫人所说的叶萝那样的人,赵寒灯自是快乐的,她便点点头。
“我好似,又回到了儿时,那样无忧无虑的时候。可世上事不过皆是昙花一现,好景不长。
叶萝她有了身孕,她不愿意为夫君生下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