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埋香在坊间的名声并不好,有人说她是妓女之子,有人说她品行不端,常做些小偷小盗的事情。”
赵寒灯不以为然:“那又怎样?”
“光凭此,你若留她在身边,她便会阻你修行,你这一生,行善积德,早晚是要成仙的,岂能因她毁于一旦?”
赵寒灯道:“那师傅认为我应当如何?”
“将她扔回人间,不再理会。”
赵寒灯惊道:“如此,不违了我所修之道。”
“所以由为师去当这样的坏人,你依旧是功德加身。”
赵寒灯却不带考虑的摇摇头:“做善事,既然做了,就要有始有终,师傅,若是你去做了这件事,有朝一日,倘若陈埋香饿死街头,报应会算在师傅身上的,师傅有朝一日是要成仙的,我不愿师傅去承此果坏了自己的道!”
“你就当真作此想?”
赵寒灯于高台之上,合住双手,深深地作上一揖:“是。”
月下,干练的女子脸上有了几分忧愁,她上前几步,握住赵寒灯的双手,将人带起,松手时,余光却见赵寒灯的食指上留下了几个针眼,她又想起方才陈埋香那一身艳丽的衣裳。
赵寒灯此人,十分的个性,有九分都是随了师傅。
不染凡尘的气质,冷若冰霜的相貌,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淡然。
唯有一分,重在年轻,便是这一分,常常使得赵寒灯做颠覆那九分的事情。
比如幼时会将满是泥泞的兔子带回山上。
赵寒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兔儿从牢笼中放出,给了它自由,然后,欢快地撒野去了。
师傅便眼睁睁看着兔儿从高台摔落,一路滚下小春山的台阶,待她赶到时,兔儿已经断了气。
比如此刻,逆反着将陈埋香带回小春山,这一回,赵寒灯倒是细心了许多,会将陈埋香打扮得干干净净,照顾陈埋香的衣食起居,似乎长久如此,陈埋香真的可以茁壮成长。
师傅不免好奇问道:“那么,陈埋香于你而言,到底算什么呢?”
赵寒灯难得羞赧:“师傅,我也不知为何,总是想起幼时那只小兔。”
师傅回道:“幼时可望而不及之物,待成人时有能力后,自然是会弥补幼时的自己,此乃人之常情。”
赵寒灯却摇摇头,忽然跪地,坚定地道:
“师傅的意思,我明白,但不全然如此,徒儿在此恳求师傅,在您得道成仙前,可否不留余地教导陈埋香?”
“教她什么?”
“文也好,武也罢,我想让陈埋香成为这世间佼佼者,可改变人间规矩之人。”赵寒灯道。
“为何?”师傅不解。
赵寒灯便将自己这些年下山的所闻所见说了出来。
桩桩件件令她失望或是义愤填膺。
师傅紧蹙着眉。
“师傅,我知以我的身份,注定无法走这条路,除了行善积德成仙道,我没有别的选择,但我的心愿远不止此,我选中了陈埋香,她可以,她是人,她是女子,只有她来修改人间的规矩,才可能被认同。”
师傅沉默半晌,似在思索,许久,才开口:“你方才与我说的见闻,我认为皆是你站在女子的角度,而非众生之面,所以有失偏颇。”
“不。”这年赵寒灯十八岁,如今的世道,女子十二岁便该嫁作人妇了,多亏她于小春山修行,隐于深山,无需迎合人间的规矩,然每日下山行善,百姓管她叫‘夫人’,‘美妇’,‘娘子’,在这个朝代,这些皆是对嫁做人妇的女子所称呼的。
她虽人在是深山,心却感受到了人间偏见。
不仅于此,当朝施行贵族奴隶制度,皇亲贵族生来高贵,官位世代承袭,无论你是如何草包,如何无能,你只需有个有钱的老爹,那么你就是高贵的。
再论,无论你是多么有才,品行如何端正,如何文韬武略,若你的爹爹是个穷人,你生下来便就是个奴隶。
世上根本没有平民之说,只有贵族与奴隶之分。
当朝明文规定,个人所有财富需达多少,才可跻身贵族一列,而不到那个数量的,将被烙上奴隶的印迹,在赵寒灯帮陈埋香沐浴时,便在陈埋香的后肩看见了代表着奴隶的印记。
所谓奴隶,可凭任何贵族驱使,甚至就算要了奴隶的命,便是几文钱就可了事的。
奴隶当然可以努力,所以,当今商人居多,所谓商人,不过是靠着积攒的本金有了帮贵族做买卖的另类奴隶罢了。
真正的商道,大到粮米油盐,房屋田地、小到胭脂水粉,一些稀奇玩意,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贵族垄不断的。
大部分的钱财都被紧紧攥在贵族手中,他们于烟花柳巷,歌舞戏楼不断交易循环。
正常来说,已然是奴隶的商人,这辈子都没法靠做生意翻身的,但倘若翻身,下一辈便无需打上奴隶的标记,女儿家也无需生下来就被标好了价格不停转卖。
“师傅,当朝,男子即便为奴,也可参军改变命运,贵族不愿意亲自去边境打仗,因为怕战死,所以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