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峰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这种感觉许久都没在姜小白身上感觉到了,自入了玉虚门,他几乎没有睡过觉,夜里几乎是打坐修行恢复精神,这次东去地狱谷,连番大战,在地狱谷中受了伤,回到周围都是熟悉味道的地方竟沉沉睡去,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安心的感觉了,所以他深深的沉入梦乡,似乎不愿意醒来,只是在梦中深处,那一阵刺痛,一直萦绕着不肯离去,那一帧帧的回忆在脑海闪动,当日三位师兄遇害的时候,他无力救援,眼睁睁看着他们身死道消,时时刺痛他的心。
他长长呼了一口气,悠悠醒来,眼前置身的房间,他恍若隔世,自十年前被罚祖师祠堂,才回来一日,第二日又启程东去,再次回到乾元峰的时候,一直没回到这里,默默的望去,还是少年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住下来,然后长大,这里的桌椅床铺、门扉窗户几乎都是刻在他的心间,靠着床铺的墙上,那个偌大的“道”字还挂在墙壁之上,只是颜色、字迹都有些褪色,但那一笔那一画,都仍如当年初见时,那样的苍劲有力。
身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靠着他,他回头看去,只见小黑早就醒来了,高兴不已的用硕大的头蹭着他的手臂,咧嘴笑个不停,姜小白心头一阵跳动,小黑对着姜小白“咿咿呀呀”的叫着,姜小白看去,只见床铺上许多箭竹,搞得床铺一团乱,想来是早就起来在外面摘的,这些年时常不在,小黑仿佛要把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主人,姜小白笑着轻轻拍拍小黑的头:你吃吧。
小黑也不多让,抱着许多箭竹下了床,坐在桌边的地上,大口吃了起来,姜小白默然的看着房间中的一切,目光落在半开的窗户上,从窗外进来了一缕光亮,他缓缓起身来,打开门,依旧是这个小小的庭院,一颗苍松,青青草坪,还有碎石子铺制的小道,空气清新的带着甜味,他迷恋的感受着,可是一阵脚步将他唤醒。
姜小白的目光,转向院子的那扇门,脚步缓慢,但很快就到了门口,但在那道虚掩的门前,门外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推开院门,姜小白注视着那道门,片刻之后,那道门被推开,一道身影站在门口,姜小白连忙走了上去行礼,道:师娘。
田瑾眼中悲意难掩,虚扶一手,道:孩子,许久都没回峰里了,还习惯吗?
姜小白忽然发现,田瑾这些年老了许多,鬓角多了几许白发,又想起十多年前玉虚会武中,慎行师兄比武受重伤回来后,师娘勃然大怒,当时如何英姿,短短十年间竟有些迟暮的味道,姜小白,道:弟子自小就在乾元峰中长大,住的习惯!” 他缓缓抬起头,脸色有些不忍,道:师娘,余师兄他们··师娘要保重身子。
田瑾叹息一声,脸上带着几分苦意,道:恩。如果你身体没什么大碍,就随我走走吧!
此时乾元殿正在发丧,想必田瑾怕睹物思人吧,姜小白跟在田瑾身后,这一路走沉默无语,走在乾元峰山道之上,一时不觉有些惘然,多少年前,他就是在这里开始了他在乾元峰的人生,不知道多少晨昏,他踏上这条路做着早课,那曾经枯燥的岁月,如今想来却仿佛如梦,那份宁静,在这个乱象已起的时局中,再也找不回来了。
竹涛阵阵,山峰徐徐就在耳边掠过,在他二人身侧掠过,却不带走那些沉沉的哀愁。
站在一处涯壁巨石边,田瑾忽然打破了平静:这些年,岱言、老五、慎行、陵川,还有洵儿都相继离世,你说我们修道是为了什么?
姜小白吃了一惊,随即心中一沉欲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只道:师娘,来去自有定数,师娘千万不可过度悲伤,伤了身体。
田瑾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脸色缓缓平和起来,但是那萦绕不觉哀伤却始终少上半分,道:孩子,你知道他们在这里修行了多少年,我与和你师父相处了多少年了?
姜小白隐隐觉得师娘此话中蕴含着深深的悲切,大有哀伤之意,只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当下心中担忧,口中只得低声道:师娘。
田瑾笑了笑,伸手感觉这山间的风,道:其实我也忘记多少年了,在这山中岁月,如何记得这时间?只是一个一个的离去,那种生离死别,终究是难免悲切。
姜小白沉默许久,才道:师娘,几位师兄,包括我··我爹,他们想必一生夙愿就是降妖除魔,维护天下安危,即便不幸··想必是无悔的。
田瑾默然片刻,低声道:世间!天下!我只想他们活着。” 她忽然转过头,看着姜小白,道:孩子,这天下乱象已起,日后征战杀伐不止,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性命。
姜小白点头,道:是。
田瑾叹息一声,道:日月神宗全宗尽灭。
“轰”这短短几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姜小白脑间,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师娘,那维持许多年的执念,忽然让人不知所措,有些迷茫,田瑾叹息一声,道:孩子,不必执着,既然仇人已灭,日后好好修行,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