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翻身坐起,故意踢了踢床前的脚凳,不闻屋内有其他动静,这才从怀里摸了火折子吹了吹。
灯火男人目光灼灼,哪还有半分醉态。
寻了桌上的油灯点亮,朝着窗口藤椅处走去,赵玉伸手推了推榻上之人,口内道:“大人,大人,我饮酒甚多想要入厕,不知茅草在何处?”
连摇三次,对方非但没醒,连眉都不曾皱,依旧呼呼大睡。
赵玉心下了然,知是自己下的迷药起了效,飞快解了衣裳将那袍衫翻了一面,原本月白的直缀瞬间墨黑一片,又从怀里寻了张黑巾覆面,吹灭油灯,推窗翻身而出,足跃地而起,伏在屋脊之上。
月光倾泻似银水,后院丝竹早停歇了,三堂处依旧有皂吏看守,二门各院还有几个廊下值夜打盹的下人。
虽说衙内人不知,但这地方赵玉属实来了好几次。
今日闻覃典吏的醉话,这才知晓为何尤知县书房里寻不到那些相干证物。
大隐隐于世······
既然不在书房,想来那些东西自然就在架阁库里。
架阁库所存皆是衙内出纳、官物、销注、簿书全在这一处,自古是流水的知县,铁打的官吏,像是知县、县丞、主簿这些朝廷下来的官儿任期一满或调或升,离了这地界。可这些物件都是一直留存的。
当年的账案能这般大剌剌放进架阁库,要么是尤知县初任此处不知此事,只是闻风做这些为了防盗,要么就是,这里头的账本已然造假早不需要掩盖,才会放到大众眼皮子之下。
与其思虑,倒不如去探探虚实,若是能拿到当年的账本自然是好,若是拿不到,只能从别处再下些功夫了。
不出片刻,赵玉便摸到架阁库。
院门前未落锁,内里却上了拴,赵玉纵身跃进院子,廊下未见灯火,偌大的院里只剩风吹树叶婆娑之声。
这院子也是四合样式,只是比其他院落更大,正屋前悬了匾额,连着东西厢房前的大门均挂了把大锁,其余窗户紧掩,不透缝隙。
若是断了这锁难免惊了看守之人,今日也不知还有谁留宿这府上,但若有疑,难免会沾惹到自己身上。
赵玉思考片刻,蹑足绕了院子一圈,果见后罩房窗前晾了块墨绿的汗巾子,应当是守院人住的房间,内里也未点灯,想来是已经睡下,为了安全起见,赵玉还是从怀里摸出事先备好的迷烟。
“叩叩叩······”
正要引燃之际,只听院外响起敲门声,声音急促却轻,接连三遍极有规律。
此时已然丑时末刻竟然还有人来此地?
如此轻微的敲门声,若是熟睡之人岂能醒来?
赵玉眼神一凝,迅疾掐灭手中迷香,侧身隐匿至房外拐角处。前脚刚站立,屋里果然亮了灯。
一个藏青衣裳的瘦小男子提着个纸糊灯笼,快速从里头走了出来,也没急着去看门,反倒是警觉的朝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异动,这才上前快速将大门打开。
“您可算来了。”
“嗯。”
外头男人一身蓝衣,语气颇为谨慎。
瘦小男人将人迎了进来,反手拴上门,见对方四处打量,立马带着几分讨好笑道:“大人不必惊慌,今儿只有小的值夜,下头的小子都被小人打发回了家。”
“很好,先进屋里再说。”来人语气略松了松,领头往后罩房去。
两人前后脚进了屋,赵玉也立马沿屋脊攀上房顶,挪了条片瓦,透了缝将底下光景全然收入眼底。
借着灯上的油灯,这才瞧清来人,那人长方脸儿,留着八撇胡子,一双眼像攥着光沉的惊人。
赵玉微微蹙眉,竟然是他?
这人正是衙内的郑主簿,晚间在席间紧次于尤知县之下落座,比高他一级的县丞还多了两分体面,底下之人均有恭维讨好之意,他有些奇怪便问了由故。
据覃典吏所说,此人原本前年便要升迁去丰阳做县令,丰阳虽不是大县,从主簿变为知县确实也是升了官,众人纷纷道贺,他却以老娘年迈不肯赴任,圣山得知后,只有赞他孝悌,还赐了不少金银。
这样的人物,迟早都是要往上走的,只要他愿意得知县荐举是易事一件,所以其余人哪有不敬着之理。
“大人,您坐。”
那守院的男子搬了张圆凳置在来人身后,用袖子买了擦了擦。
“我要的东西呢?”郑主簿进屋将屋里转了圈,见确实无人,这才落坐。
“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大人想要这些物件,白日里只管命人来取就好了,小的自会打点好,尤大人也不知暗室的事儿,何苦这半夜前来,······”
瞧着对方变了脸,男人不敢说下去,干干笑着去斟茶。
“若像你说的那般简单,我还要等到今日?”
郑主簿沉了脸,语气夹杂些不虞,“至于尤方,你们都瞧着他面软好说话,哼······你也不瞧他是谁荐举到这的,你真他是慈软心肠,那可是只笑面虎,心里可有谱着呢!咱们行事有半分不妥,明儿就剥了你我的